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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陆佳云的灵异故事(中)

青春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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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大片火烧云,黄昏把傍晚的天空分成好几个色层,就像科学课上做沉淀过滤再蒸发实验用的悬浊液。等到那颗离我们一亿五千万里的火红星球落到地平线以下的时候,就是我们人类所称的黑夜降临了,除了月光之外的所有自然光线就会在那顷刻间消失,可是从来没有人恐慌过黑夜,因为他们知道,第二天太阳总是会被启明星牵起。

而人们之所以那么恐惧心里的黑暗,恰恰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不知道谁会是那道重新照进来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光芒。所以我们只能不停地去猜忌再去求证,直到把所有的光亮都毁成了阴霾,直到把所有的希望都刺破,成了久久不能痊愈的旧伤口。最后你就拒绝所有的光,因为你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可能会带来绝望的希冀,你害怕它们二度灼烧了你那些无法视人的伤口。

我跟陆佳云战战兢兢地剪下了玩具熊耳朵上的吊牌,她眼疾手快地把吊牌揣进睡衣的口袋里,像得了宝一样拍了拍口袋。

——这下好了,以后班里那群妖女再跟姐姐炫富,姐姐就亮吊牌,不信堵不上她们浪荡的嘴。

——喂喂喂,你也太不道德了吧,我还打算开学了把这个熊还回去的,别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要是私吞了,估计死了以后去地狱十八层下油锅能一直炸到把油吸干了为止。

虽然陆佳云比我整整大十个月,但是我还是时常有“我才是她姐姐”的这种错觉,她的各种行为和言语,无一不把她的智商往小学生的程度上拉,所以当我们站在一起,她就像是小时候烧坏了脑子的傻大姐,而我就是童年有阴影的早熟女。我想杭州话里说的“七岁养八岁”,应该形容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她见我对她一脸鄙夷,忙用一只手就把身形壮硕的熊从我们中间提到了一边,忘记说,这货从小天生神力,气吞山河力大如牛。为了表明衷心,她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一脸郑重其事。

——放心放心,我只要这个吊牌而已,这只熊肯定原封不动让你还回去,但是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学长的长相啊,帅不帅啊?

我努力搜寻脑子里有关熊主人的片段,可除了那对特征明显的眼睛之外,什么印象也没有,我朝她摊了摊手。她故作沉思状地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可这个表情深刻地出卖了她的不伦不类。

——我也知道起码要等开学了我才能把它送回去,所以能不能先把它放在你这里,我要是拿回家,估计能被顾昕昕扒光了吊起来逼供。

陆佳云自然也领教过顾昕昕的特异功能,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搂紧了身边的玩具熊,拍拍我的肩膀说句“安啦”。熊的事件总算告一段落,我们一下子没了话题,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呆了好久。

——对了!!!

她突然瞪大眼睛大吼一声,差点把我从床上震下去。

——干什么啊你,被熊咬了啊!

我一巴掌拍上她的肩膀,对她永远不能有好脾气。她吃痛地往回缩了一下,皱着眉头掰下了我的手,然后我发现她全身居然有些颤抖,不过只是很短的时间,随后她挪了挪位置,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好像准备跟我讲一个不算短故事,很少见她对一件事情能不用三言两语就概括,我开始意识到她即将要说的这件事情可能比玩具熊事件还麻烦。

……

前一天刚考完期末大考的陆佳云,第二天起来竟然有种浑身酸痛像被人蒙着头暴揍了一顿的感觉,一想到昨天连做梦都还在背三角函数和牛顿定律的公式,她有种恶心到想要起来大吐一场的冲动。

陆佳云不是一个在学习方面天赋异禀的人,起先上初中的时候也是看到书就眼冒金星。后来突然有一天她拉着我去新华书店抱了二十几本参考书回家,我开始以为她疯了,不过当我看见她竟然真的在书上点点画画做笔记练例题的时候,我就认定她疯了。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大堆,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有什么道可道非常道之类的官方词来敷衍我。这件事情至今为止都是我心里的魔障,我几乎不止一次从各个方面突破,想要套出点什么像样的线索来,可她就像美国联邦调查局一样对这件事上的情报全面封锁。

可她越是不说,我就越是想知道,人都是这样,越是神圣的东西越要侵犯,越是晦涩的东西越想扒开内胆去身临那种让人绝望颤栗的黑暗,好奇心害死的永远不仅仅是猫。可人要是一旦丧失了好奇心,没有了让他甘之如饴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的事情,也就同死物没有什么两样了,人本身就是矛盾的个体,无论选择怎么样的生存方式,都不会有多舒坦。人都不免有欲望,想死或是想活,都是欲望里的一种。

陆佳云看了看表,发现才六点半,学校里的轮番折磨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建起了一成不易的生物钟,在这后来的半个月里,她依然每天六点半就会睁开眼睛,无论她怎么在床上抓耳挠腮或者上蹦下窜,就算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就算晚上故意看小说听音乐到凌晨两点,也雷打不动地醒来后就再难以入眠。

在床上又挣扎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尝试第五个睡姿依然睡意全无后的陆佳云终于缴械投降,以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开始了暑假第一天得过且过的生活。

陆佳云的家在我对面,格局却有很大差异,整体比我家大出大概二十坪,每个卧室都配有浴室,颇有星级酒店的架势,这大概也是她父母考虑到她懒到无以复加。而我家完全跟星级酒店没有区别,邓心只有有空的时候,才会回来免费入住几天。

陆佳云的发质偏黄,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上就像顶了一个奥运会鸟巢。今天她顶着“鸟巢”进自己套间里的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洗脸台镜子上的灯忽明忽暗,好像是短路了,用手敲了几下没反应,没再去理会,开始刷牙。陆佳云刷牙的时候习惯把牙刷含进嘴里,然后慢吞吞地在牙齿上磨蹭几下再漱口就算完事,每次看她这么刷牙我都有种喉咙哽住的感觉。

关了浴室闪烁不定的灯,陆佳云几乎是挪着步子走到客厅,人在了无生趣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要把这些枯燥得挤不出一点水分的时间打磨过去。看着桌子上已经没有了热气的早餐,陆佳云也懒得再把它放进微波炉里叮,开了客厅的空调就着牛奶哼着小调吃起了早餐。

对于一个天生注定要快乐的人来说,开心是不需要任何介质的,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启怡然自得的模式。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她有了改变的那段日子里,我没发觉,或者说不敢相信,那些叫做乐而忘忧的细胞,竟在那些突兀而来的悲怆没日没夜折磨她的年年岁岁里,终于是被生活消耗殆尽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2007年那个多事的夏天,她还是那个可以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睡着,身边躺满打开了的周杰伦的CD的女孩。

陆佳云是不喜欢洗碗的,只不过她觉得如果水池里只有一个碗或一个盘子的话,会显得这个家很冷清,所以起先胡乱地挤点洗洁精在盘子上搓几下就冲掉,最后差点吃得自己食物中毒。从此以后她也学乖了,明白洗碗筷跟刷牙是有明显区别的,也学会戴着橡胶手套慢慢洗,反正就只有她一个人的餐具,洗到发亮也不需要费多少时间。那一年还没有流行寂寞体,不然她一定会边洗边转过沾着泡沫的脸对我说一句,“姐洗的不是盘子,是寂寞。”

把洗好的碗放进带烘干功能的碗柜,佯装很累的样子用手背擦了擦压根没有汗的额头。

——哎哟喂,劳动人民真光荣。

她甩了甩洗盘子留下的水渍,对着水池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走出厨房看了看墙上的钟,居然才八点不到。学生们有一个通病,暑假刚开始的那几天终日无所事事,感叹暑假居然就这样来了,快开学的那几天赶作业之余又会无奈道暑假竟然就这样结束。其实就跟感情一样,来的时候没预兆,走了以后只留叹调,但是暑假走了还会有寒假,感情走了,你就不一定能再拥有一段相同或相似的了。所以那个人在的时候尽可能地去珍惜,不在了也不必太过惋惜,因为在我们这个年纪,感情与未来是成反比的。

陆佳云盘腿坐在褐色的真皮沙发上整理自己的CD,刚坐上去的时候,沙发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不过随后很快在高温的夏天里习惯过来。一摞CD翻来覆去排了好几遍,陆佳云终于死心地放下了它们,调了一遍电视的频道,发现不是电视导购就是枪战片,完全没有适合青少年朋友们的节目。这个时候她眼睛突然瞄到了茶几上一本又厚又大的杂志,拿起一看,是《新财经》,应该是爸爸留下的,虽然她对金融兴味索然,不过有东西消遣总比没有好。

才翻了几页,陆佳云终于肯承认自己确实对财经一窍不通,满页的年金期数和利率硬是逼得困意滚滚而来。她心说这真是个居家旅行治疗失眠必备的好东西,于是把杂志合上随手一丢,顺着迎面袭来的困倦躺倒在了沙发上……

2007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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