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就对上兰姐过分白皙的脸，她棕色的瞳孔盯得我心里直发毛，接下来说的话也让我心肝儿颤：“颜颜，男人就是狗一样的贱脾气，我说了昨晚上是你第一次出台，他开心得很呢。不是我做姐姐的多嘴，明杰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你跟着他也不错。纵观本市，这么又帅又有钱的男人不多了……”

“……您有他的私人电话吗？“这件事我得当面跟他说清楚，“兰姐，这钱我不能拿，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你不要的话，这钱我给你婆婆也是一样的。明杰的手术费和以后的复健费，需要不少钱。你看看你自己，一身酒味，容颜憔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晚干了啥？这笔钱我不抽水，当是给你的置装费。“

“兰姐！”我想解释，可她挥挥手就走了，只留下一句，“你听话，我不会害你。”

我呆立在原地，抬起手表一看：已经九点整了！

我连忙跑向医生办公室。

市人民医院是本市最好的医院，今天人民医院邀请市骨科医院、省中医院的专家会对明杰的情况进行会诊，确定手术时间和手术方式。婆婆还没回来，我一个人紧张地坐在家属位，听专家们对明杰的情况进行分析，各种专业术语听得我头昏脑涨。

最终，院方问我：“陈明杰的手术不能再拖了，最好今天就进行手术，我们邀请省中医院的张教授亲自操刀，家属同意吗？”

如果这是一场豪赌，我早已押上了全部身家，只为这最后一搏。

“好，我同意。”我麻木地在家属知情书上签字。

签完字，医生们立即开始准备手术，医生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颜颜，你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有我在。”婆婆轻手轻脚地从门口进来，特意把手上的发票拿给我看，“你看，钱都交了。”

“好。”

我不愿跟她多说话，起身便回了家。我们的家在市区犄角旮旯处的老房子里，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可今天这十分钟，于我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没将我冲散，却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很远。

银行卡里的二十万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我面目全非。

自从明杰出事以来，我一直在酒吧卖酒，卖酒的钱也全部交给了婆婆。婆婆说她没钱，我从未怀疑过，只是每天努力地去卖酒，活得累一点，但我无怨无悔。可今天银行卡里忽然多二十万元，我忽然退缩了。

我不知道宋海闻为什么要给我这笔钱，但如果婆婆知道我有这笔钱，以后肯定会逼着我出台的。如果我不想出台，就一定要把这个钱还回去。

“我还年轻，再卖一年的酒，就能筹齐手术费了。”

回到家，拧开莲蓬头，温热的水珠将我身上的隔夜的酒气和疲惫冲刷了干净。镜子里的女人大而空洞的眼睛，菱形的唇，苍白的脸色，就像一片枯叶……兰姐说的没错，这几个月来，我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的确苍老了很多。

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庄重点的衬衣，搭配长裙，又用粉扑把黑眼圈盖住，抹了厚厚的一层口红，才感觉自己气色好一点了。

想要宋氏集团太子爷的联系方式不难，昨晚上的东道主欧晋亿是梦云的常客，我如果跟梦云说这件事，她肯定愿意帮忙。

果然不一会，她发来一串手机号，“别说是我说的。”

按照那个号码拨出去，很快接通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喂，哪位？”

“你好，我是昨晚上的那个……”

“嘟嘟嘟——”我根本没来得及解释，电话就挂断了。

怎么回事？号码是错的吗？

还是他太忙了，不能接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尖，拿起电话不敢再打了，最终发了条短信给他：“宋先生你好，昨晚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向您道歉。请将您的卡号发给我，我将那二十万元还给您。”

这条短信如石沉大海，没了回音。

穷人是没有时间顾虑太多的。我匆忙做好了饭菜送到医院给婆婆吃，下午继续去酒吧上班。

开颅手术从上午持续到下午两点半才结束。下午三点，婆婆发信息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明杰应该很快会醒过来，让我别担心。

我看到这条短信，才感觉心情好了一些，手里的泡面也香了一些。

“哟，我的颜颜，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吃泡面？”听这娇滴滴的声音，就知道是梦云来了。我还没抬头，就看到一份包装精美的点心盒放在面前，“喏，明云斋的点心，特意给你带的。”

“谢谢。”我也不客气，打开盒子就吃了起来。

“今天心情这么好，有喜事啊？”她冲我眨眨眼睛，又往旁边看了一圈问我，“和那位联系上了吗？”

“没有，打电话挂断，发信息不回。可能以为我有什么图谋。”我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这酱汁鸭脖真香，“我想早点下班，早点去医院。”

“他有自己的圈子，不会轻易找你。你刚才说去医院？你家那位醒过来了？”她眼睛一亮。

“应该快了。”想到明杰就快醒过来，我感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他醒过来。日日盼，夜夜盼，总算快要熬出头了。

梦云扭着腰走到自己的柜子那边，一边换衣服一边打趣我，“行啊你，多吃点，养胖点。不然你家那位醒来看你瘦了一大圈，可该心疼了。”

他会心疼吗？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鸭脖。

只要他不责怪我，就谢天谢地了。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酒吧这种娱乐场所，千万次告诉我不要到这种地方玩，“都是高消费的地方，让男人变坏，让女人变浪！”所以我们连KTV都没有去过，约会都是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

可现在为了赚钱，我正在做着他认为最不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