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父亲的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母亲似乎被男人的话刺痛内心,眼含着泪用最后倔强的语气说道,“你说的我不懂,我只想让我儿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男人缓缓低头,撕掉头上的假发。
我和母亲二人愣住,男人天灵盖拳头大的痤疮清晰可见,其中还不断渗出浓水。
男人露出一道怪笑,说道,“弟妹,我想我老弟活着的时候应该对你说过,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母亲瞬间抱头痛哭,“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儿子?”
我听母亲说过,父亲是因为矿上出意外才去世的,所以才不想让我继续干这种职业。
男人搀扶起母亲,“云逸,给你妈倒杯水。”
我出去到厨房倒水的功夫,男人不知道给母亲说了什么,等我再进来时,母亲红着眼睛抚摸着我的脸颊,“云逸,去了矿里一定要诸事小心,要是觉得待不住,就回来,听见没有。”
握住母亲干裂的老手,这些年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没有尽过一天孝,母亲两鬓白发如针尖似刺痛我心。
她老了,老的就连影子都有些模糊。
“妈,你放心,我去了矿里一定早点安顿好,赚钱给你换大房子!”
只见母亲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她不想让我看见她难过的样子。
上了男人的吉普车,经过大半天的时间,我们一路颠簸到了目的地,南佛寺煤矿。
路上我才知道,男人名叫冯高,他曾经是父亲最铁的搭档,工友。
而我父亲就是在南佛寺煤矿去世的。
当我问到他头顶的烂疮和父亲的事迹时,他一言不发,只是告诉我进了煤矿好好工作,少说话多做事,挣钱孝敬母亲……
一进煤矿,就被这无尽灰霾笼罩,尘沫弥漫,连空气都是煤渣的味道。
拉煤的大卡车沿着矿区一直排到生活区往外,一条巨龙,好不壮观。
司机光着膀子,排队的时候三五成群在路边支起扑克摊,因为输了钱被跟车的老婆追着屁股骂。
南佛寺煤矿生活区建立在两座大山中间,这是一座具有五千人的大矿。
矿区热闹非凡,很多城里人放弃本职工作前往煤矿做买卖。
冯叔直接将我拉到劳资办门口下了车,“云逸,你直接去劳资办报道,我有事先走了。”
我心里想着给我连张凭证也不给,就这样去劳资办谁认识我。
谁想到我还没问几句,冯叔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更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劳资办科长的老张竟然主动拿着一份我的个人档案,满脸热情的迎了过来。
“你就是张云逸吧,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我一头雾水看着老张,而老张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先是向我详细介绍完矿务系统,安全准则,然后签署一张单子发给我两本册子,《煤矿职工准则》和《机电员安全管理手册》,带着我去了总务科。
“你拿着单子进去,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办。我平时在劳资办住,你有什么事不懂直接来找我。”
老张作为一名劳资办科长,大小也算个中层领导,可与我素昧蒙面,如今表现出一副如此亲切的模样令我摸不着头脑。
总务科很快帮我安排好宿舍,发放完生活用品,让我休息一天等通知,剩下的矿里会安排。
没等收拾好宿舍杂物,门被推开。
一个皮肤黝黑,双目深邃的男人出现在眼前,漏出一嘴大黄牙,“你就是张云逸?”
我点点头。
“跟我去综放办开会。”
路上得知,他叫李志虎,现任机电维修小组3组组长。
综放办公室是南佛寺煤矿一级部门,下属7个二级部门,主要负责矿里技术区域的工作,比如煤机司机,泵站司机,还有就是我这种机电维修工。
一个简单的会议,主持工作的是经理刘根生。
是个面相十分冷峻,办事干练的中年男人。
先是对我表示欢迎,接下来就是工作安排。
“张云逸,综放办公室综合考虑,现将你安排到机电维修队2组,担任一级技术员。”
刚说完工作安排,会议室顿时一片嘈杂,其他几位机电小组的老工向我投来异样目光,紧接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综放办刘经理用水杯敲打桌子,“喂,都干嘛呢?”
“那啥,老李,小张暂时就由你来带,多教教他,学校里学的和矿里可是两码事。散会。”
刘经理前脚刚走,李志虎后脚追上去,从表情上看,一肚子不情愿。
“刘经理,你把他还是安排给别人吧,我是当不了这个师父,而且矿里规矩你也知道,我这不是破坏规矩吗?”
李志虎说的没错,机电维修队历来规矩是哪组技术员由哪组组长带,不能跳组带人,这是忌讳。
矿里执行的是区域承包制,哪组出问题由哪组负责,综放办公室的墙上第一责任人就是组长。
跳组带人,要是出了问题原组长还得背锅,长期以往,不仅影响团结,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恶意事件。
刘经理没有听进去李志虎的牢骚,“这二组现在不是还没有组长吗?你就当给他当个临时师父。”
是的,二组还没有组长。
按照矿里的编制,机电维修队四个小组,每个小组两个编制,唯独2组目前就我一人。
那间大宿舍,本来是一个组两人住一个,现在我却独自享用。
李志虎还想再说什么,刘经理摆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不愿意去向矿务委员会反应。”
留下李志虎一人郁闷,“奶奶个熊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来带?”
面对刘经理的淫威,李志虎虽不情愿,可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