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得到消息，林青天也倒了台，谁能够想到啊，明明陛下也很支持，何况鸦片荼毒百姓，以至于近日民生衰败，经济落后，以至于西洋人指着帝国的人骂是无能的病夫。先生是比较欣赏这个林少穆的，不然也不会深夜里熟读《海国图志》，《海国图志》这本书出来的时候引起极大轰动，朝廷表面上禁止，实际上许多文人士子都争相刻印。林少穆大人一人鞠躬尽瘁，最终还是敌不过这些利欲熏心的大官僚和无力地皇帝，数次被罢官，最后死在西部的穷山恶水里，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尸骨萎缩，神容肃穆，身边留下了手书，“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祸福避趋之。”八月，林少穆死了，禁烟失败了。那一夜我被召去了廖先生暂居的廖氏公馆，在那里，廖先生房里的灯火一夜未熄，摇曳的灯火和廖先生眼睛里的泪光都打动了我。我默默的坐在那里，给他磨墨。“阿城，你说这是怎么了？我自西洋留学回来，一心要革除利弊，结果廖总统告诉我除非动摇国本，否则将一直衰败下去。我奔走四方，都想救林少穆大人一条命，结果人人都要他死，世家高门，绝不能容忍他活下来。”“先生何必纠结于此，改革变法势在必行，国本在哪里？若真的是国本，如此衰败颓废，不如弃之。”“不如弃之？”他听到这话，眼睛发亮，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若有所思。次日，廖先生便离开了，说是要去和西洋谈判，把现在是书童的慕宥留了下来。我听说严家的码头出了事情，唤了慕宥，却没能记得带小玉。一辆军用小汽车在路上行走着，街道上时不时有人看着，猜测着这是哪位将军的车子，车子的车牌号却告诉一些懂行的人，这是东都的权贵的车子，而且是豪车。我一时情急，只好借用廖先生的车子，恐吓一下来找麻烦的人。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好解决，码头上人来人往，都畏惧又好奇的看着那里，人群熙熙攘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叫着喊着，兴奋地议论着。码头上两帮人对峙起来，只见有一个华贵的美人榻被人抬着放在了一旁，有一名妖艳的少年躺在上面，身边跟着三四个穿着精美，眉清目秀的丫头。慕宥停好了车子，我仔细看那少年，发现果真衬得上妖艳二字，眉飞入鬓，唇薄含朱，可称得上是貌美如花，虽然这般称呼一个美貌公子不太妥当。海边自是有海浪的腥味，但是也有一种别样的豪情，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被其广阔的水天相连，云烟苍茫所打动，可我也深知这背后是无数的眼睛，是诅咒，大海养育了无数靠海为生的渔民，可是也带了源源不断的鸦片，带来了无数的侵略者，衰败的帝国守不住自己的疆土，也守不住这篇蔚蓝色的大海。“不知道公子为何带人在严家码头守着，是哪里开罪了公子吗？”上官云津原本享受着美貌丫鬟的服侍，只觉得再收一码头，好不乐哉，却没料想到还有这样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古语云，美人莫凭栏，凭栏山水寒，如是而已，这美人太美，以至于山水为之颤抖。上官云津是庶子，但是因为是上官家族孙辈唯一的子嗣，只能被奉为嫡子，千娇万宠，平日里就爱游戏花丛，流连青楼，只为寻觅绝色佳人。如今见到一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从一辆军车上下来，如同从江南的烟雨里走来，眉角弯弯，眉目温柔的说：“不知道公子为何带人在严家码头守着，是哪里开罪了公子吗？”看得瞪直了眼珠子，拂去了丫鬟按摩的手，从美人榻上爬起来，走过来。“这是谁家的千金？怎生得玉肤花貌。”我以为这人故意打岔我的话，便不予理睬，召来码头负责人老张。老张是一个憨厚朴实的人，为人有正气，长得也很魁梧，就是不会说话，老张说了半天，前言不搭后语，我皱着眉头，也算是听懂了，原来上官家族的码头全部都被征用了，官府用上官家族码头搬运货物。于是上官家族的人就用严家码头来运送货物，原本若是交了租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上官家族不但分文不给，而且还不允许其他家族的人使用。听了老张的话，我的眉间染了一丝凌厉，恐怕他人看来，只是含羞少女浅皱眉头的不胜娇羞，而对于某些不知好歹的人来说，就是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上官公子，若是你不让你们家奴离开我们严家码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上官云津调笑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掐一掐面前这白皙的娇容。“小美人，你要如何啊？”“砰”一声枪响，两只落单的大雁从天空坠落。吓得周围人匍匐在地，连连叫喊。上官云津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很难招惹，这也是这一生的开始，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货物，而也是人，并且狠厉不亚于自己，这样的女人，就好像自己吸鸦片时候感觉到的快感，征服起来，怕是有着与罂粟花共同沉沦的美感。“好好好，小姐不要生气嘛，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便带人离开。”若是可以，我知道这样的后果，我是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没什么必要，势必查得出来，今日在这严家码头狠戾的少女，名唤碧城。“吕家吕碧城。”吕家吕碧城？上官云津重复了这句话，心里念叨了好几遍，然后带着一大帮人，风风火火的走了。“三小姐，上官少爷又给您送来了一束玫瑰花。”“三小姐，上官少爷把鸿宾楼最好的糕点全部拿来了。”“小姐，不好了！”“什么事？”终于有点不一样的消息了，我略微欣喜的放下书卷问小玉。“上官少爷说要买下一个绸缎庄给你做衣服，和你求婚呢？”还是老调子，我气的不知道做什么好，站起身来，“我不是说过，一律拒绝吗？玫瑰花可以发给小朋友们，糕点可以捐给丐帮，记住要用上官家族的名义，至于绸缎庄，你刚好可以捐给廖先生的军队啊。”“我说小姐，听说上官公子长得俊俏，是个什么俊俏法？”“要不我给你嫁过去？跟我在这里贫嘴。”我作势吓她。小玉胆子小，吓得赶紧讨饶。“小姐别把我嫁过去，我害怕，廖先生说小玉是服侍小姐的，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姐，希望小姐不要抛弃我。”看着小玉惶然失措的模样，我只好不开玩笑了，只是眉间还有一丝愁绪。廖寒冬，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在这深秋，忽然感觉到一股入骨髓的冰寒与冷寂。上官家族终究是严家的死对头。“这次是真的不好了，小姐，上官家的小姐跑来了，用鞭子打伤了好多仆人。”慕宥慌张的跑过来。“小姐她杀过来了。”“怕什么，不是还有小玉么？”我很淡定，看着向来比较害羞，很是文静的小玉，顿时变了一个人一样冲了出去，用腰部卷着的软剑挥舞出来，过了一会儿，被小玉牵制住的上官静雅愤懑的叫喊着。精致的妆容一塌糊涂，张大的红嘴唇，看起来面目可憎。“你这狐狸精，吕碧城，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狐狸精，想要勾引我哥哥，把握上官家的财产，是不是这样？”我姗姗然靠近，捏住上官静雅的下巴。“上官小姐似乎还不明白你的处境啊。”“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看着她怒瞪着我的眼睛，楚楚可怜中又带着点妖孽。呵呵，原来是个没脑子的女人，看来后面操纵的还是那个装疯卖傻的上官云津。“哎呀，阿城啊，你在这啊，怎么不收我的花？”上官云津那个妖孽又出来了，就要抱我，我蹲下身子，上官云津抱了个空，摔倒在地，依旧调笑我说道：“小美人啊，你把静雅这个死丫头绑起来干什么，我帮你你教训她。”上官云津走上来左右开弓打了上官静雅两巴掌，然后又很温柔地对我说。“阿城，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上官少爷还请谨言慎行。”我冷冷一笑，示意小玉放过上官静雅，上官静雅委屈得掉了眼泪，上官云津派手下带走了上官静雅。我转身离开，“上官少爷记得赔偿贵府小姐毁坏的财物和这些仆人的疗伤费。”上官云津的眼眸里满满都是惊艳，没有想到这北城竟然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卓尔不凡。那一天，原本跌宕起伏的海面忽然平静起来，那个笑靥温柔，平静优雅的少女淡青色的背影与远天的霞光相映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