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柏实在忍不住了，又走上前去。小简惊慌地哭叫起来，身子也胡乱地扭动。蒋小柏没法解释，又不能顺利地帮她，只好先紧紧地把她抱住，再伸手去解她背后的绳结。这下，她停止了哭叫，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蒋小柏的肩膀上。

肩膀上钻心地疼，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可能连骨头都被她咬到了。但她总算不再胡乱挣扎。蒋小柏强忍住痛，解开了她手上的束缚。

小简一挣脱开就用力踹了蒋小柏一脚。蒋小柏踉踉跄跄坐倒在地上，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往洞口爬，却一次次因为慌乱而摔了下来。最后一次，她摔在了那支匕首旁。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了起来，背靠着墙壁，恶狠狠地盯着蒋小柏。

这个姿势挺有威胁性的，可是配上她那张被泪水糊花了的脸，却一点也没有说服力。蒋小柏先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试图缓解下她的紧张情绪，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不知道之前的什么遭遇让她如此的敏感紧张，他只好试着用说话来缓解一下。

“小……简，你还认得我吗？”

小简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眼睛里却有些迷惑不解。蒋小柏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长时间的荒野生活让他蓬头垢面，头发胡子长得像个野人，小简能凭形象认得出他来才是怪事。他挠了挠头，又提示她：“两年多前，我们在一个车站见过面，我帮你赶走了两个纠缠你的人。后来我们又见了面，我向你问路，被你踢了一脚。再后来我们还打了一架。”

这下小简想起来了，她仔细打量了蒋小柏一阵，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个人？”

这个答案有点让蒋小柏失望，他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小简会记住他，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那个人”。他苦笑了一下，故做轻松地说：“是啊。，这下可以把刀子收起来了吧。“小简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仍然高举着匕首。半晌之后，她忽然说：“你为什么撕破我的衣服？为什么绑住我？”

“为什么？”蒋小柏重复了一遍，怒气渐渐升了起来。“为什么我帮人打抱不平却全身骨折地躺在医院差点死掉？为什么我像一条狗一样给人追着要吃掉？为什么我救了人反而被人家咬得满身是血？”

他一边问一边一步一步地*向小简，小简退无可退，又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手里的匕首颤抖着，不知道该拿起还是放下。

蒋小柏一把打掉了那只匕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问：“为什么？”

小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蒋小柏忽然感到无比地厌烦，一把推开她，大声地吼了一句：“滚蛋！”然后再也不看她，一头扎倒在那堆粮食上。

小简还在一边小声抽泣着，可蒋小柏懒得去管了。他什么都不想去听，什么都不想去想，紧紧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后，他睡着了。

这一觉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静悄悄地了。小简不知道去了哪里。蒋小柏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有点儿后悔，也许不该这么对一个女孩子。

蒋小柏决定出去找找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荒郊野外，实在有太多的意外可能发生。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也会于心不安的。他费力地爬上那个洞口，惊讶地发现小简就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依然在小声地哭泣。

这声音低沉哀伤，分外地让他难受，蒋小柏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才慢慢走到她的前面，轻轻地说：“对不起。”

小简已经哭的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听到他的声音时明显受到了惊吓，忙不迭地爬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两只眼睛睁地大大地看着他，眼神里不仅有戒备，更多的是恐惧和哀求。

蒋小柏叹了口气，接着说：“对不起。我之前捆住你是因为怕你。我看见你拿了刀子，以前又那么厉害。”他自嘲地笑笑：“我之前好几次差点被人抓去吃掉。”

听了蒋小柏的话，小简停下了哭泣，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天已经黑了，晚风不停地吹过来，带来阵阵寒意。小简的外衣刚才被蒋小柏当作绳子撕烂了，现在更是在瑟瑟发抖。蒋小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说：“先到下面去吧。下面暖和点。”

她抬起头看了蒋小柏一眼，却还是一动不动。

蒋小柏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戒备，只好叹一口气，自己下了洞口。

再上来的时候，蒋小柏发现小简正眼巴巴地看着洞口，脸上又带了点哭相。看到他上来，眼睛似乎闪了闪，不知道是惊是喜。

蒋小柏有点儿想笑，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拿这个把我捆起来。你该放心了吧。”

小简被这东西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又要往后退，蒋小柏重复了一遍，才让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小简一下子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那条“绳子”，颤抖着开始捆住蒋小柏伸过去的双手，动作不快，却很用力。看着她抖抖索索的样子，蒋小柏想起不久前自己就是这么捆她的，不禁苦笑了一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把蒋小柏捆好后，她显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低着头一动不动，蒋小柏小声招呼她：“还是去洞里吧，外面太冷了。”

她轻轻点了下头。蒋小柏走在前面，小心地往洞里爬去，她紧跟着蒋小柏。由于手不方便，蒋小柏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跌跌撞撞爬到一半，脚底下突然一滑，他控制不住地往下摔去。有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肩膀，却只是稍稍阻止了一下他的跌势。他翻滚着摔在了洞底，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子也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这两下几乎要了蒋小柏的命，他痉挛着缩成一团，好半天才能喘气。小简第一时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慌里慌张地想伸手去扶他，又被他的样子吓得不敢乱动。

蒋小柏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整个胸膛被压扁的感觉才缓解了一些。他慢慢平静下来，感觉浑身骨头都钻心地疼，不知道有多少裂开了。他吃力地坐起身，半跪着爬到一个角落，小心地把身子靠土壁放好，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简也找了个离他稍远的角落坐下，双手抱住膝盖，埋着头一声不吭。

疼痛让蒋小柏不想说话，闭着眼睛开始打盹。好一会儿后，疼痛的感觉一点点迟钝了，但寒冷让蒋小柏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从上次大灾难过后，昼夜的温差就变得非常大，常常是白天什么都不穿都让人觉得热，而晚上裹着厚厚的衣服都让人冷得受不了。本来蒋小柏在自己的住处藏了一些夜里御寒的衣物，但之前的耽搁让他来不及回去拿了，只希望今天的夜晚不会太冷。蒋小柏学着小简的样子抱住膝盖，尽力地把身子缩成一团，但冷气仍然无孔不入地往他身体里钻，他止不住地打颤，却听到牙齿格格地撞击声。

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蒋小柏抬头看看小简，她少了件外衣，身体大部分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现在不止是全身颤抖，牙齿都止不住地打战。她拼命地想忍住，却抖的更加厉害，忍不住地带出了点哭腔。

蒋小柏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起身走到她身边。小简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更深地把头低下去。蒋小柏挨着她坐下来，先是肩部、手臂，然后肋部、大腿轻轻跟她贴在了一起，接触部分先是冰凉，然后是爆炸般地热量传了过来，几乎一瞬间就让蒋小柏的身体燥热起来。

小简的身体似乎不习惯地扭了扭，这动作让蒋小柏的身体更深地跟她接触。这一点温热似乎能抵御所有的严寒，他们都不再抖动了。蒋小柏能听到透过小简身体传来的脉搏声，先是如狂风暴雨般急骤，又一点点安稳下来。这平稳和缓的声音让蒋小柏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他慢慢地靠上身后的土壁，禁不住想：“这算是相濡以沫吗？”

第二天蒋小柏早早地醒来了，长时间逃避捕猎的生活让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他睁开眼，看到小简已经改变了姿势，她现在双手抱住了蒋小柏一条腿，紧紧贴着他蜷成一团。这姿势，让蒋小柏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狗，这想法让他轻轻笑了。

蒋小柏不忍心打断她的睡眠，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姿势不动，可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僵硬了一夜的身体特别难受，坚持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这一下就把小简弄醒了，她睁开了眼睛，马上受惊般地从蒋小柏身边跳起来，远远地跑开了。

蒋小柏苦笑了一下，这情形他已经预料到了，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痛又麻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由于手还被捆着，他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小简走了过来，默不做声地帮蒋小柏解开了绳子。蒋小柏用力搓动着绑了一夜的手腕，等麻木的感觉慢慢消失，才走到那条暗流边。

捧起一捧水浇在脸上，清凉的感觉让他感觉一阵舒爽，由于在地下，水并不是很凉，他又把脸埋进水里，好好清洗了一下。把自己弄干净后，他发现小简也在洗漱。女孩子做这些事时似乎有种天然的美感，蒋小柏静静地看着她做完，几乎有回到过去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躺在公园的草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忙碌人群时的日子。那两年，倒成了蒋小柏最悠闲的回忆。

但这种宁静很快就给打破了，蒋小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然后小简那边传来了更大的共鸣声。这一下，她的脸在黑暗中也红得发亮了。

蒋小柏轻声笑了，却不好再看她，转头走向那堆粮食。

小简也注意到了那些东西。她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了，肚子叫的更加响亮。她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目光巴巴地在蒋小柏和那堆东西间打转。

蒋小柏故意没有招呼她，自顾自地拿起一把塞进了嘴里。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万分委曲般地低下了头，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

蒋小柏不忍心再逗她了，向她招了招手。她还有点扭捏，磨蹭着不肯动身，直到蒋小柏叫了她两三次，才慢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却并不自己动手拿，只是低着头绞手指头。蒋小柏递了一把过去，她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吃东西的时候，她似乎想显得从容些，可着急吞咽的表情却把她出卖了。一把粮食很快见了底，她又低着头绞起了手指头。蒋小柏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捧了一捧给她。

等蒋小柏把手里的吃完，发现她又是空着手低着头。

可蒋小柏这次不能再给她了，毕竟粮食的数量并不多，于是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