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啊，今年过年回家吗？”电话那头的人明明是妈妈，我却只能叫婶婶。

“不回了，加班费挺高的，我会给你们打钱的。”回家，怎么回，回哪里，能叫爸妈的地方不是爸妈，有爸妈的地方不能叫爸妈。

“要我说你就回来上班，电视上说上市房价老高了，你挣的再多也买不起的。”

电话里还在絮絮叨叨，路口绿灯只有十多秒了，那么冷的天，赶紧回去才是，还有工作得做。

“知道了知道了，过马路了，改天给你打电话。”

“你弟弟谈了个女朋友，女方家要新房子才结婚，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了吧，老家房子比上市便宜多了，你回来买两套房子，你和你弟弟一人一套多好呀。”

哪是想让自己回去过年，想要钱买房子才是真的吧。

“我哪有那么多钱。”

“那两套首付总有的呀，一套首付才十多万。……”

嘀—嘭—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过后，龙小禾还来不及反应，人就飞起来了，能感觉到拎着的打包盒里已经不烫了的馄饨汤撒在了手上，旁边大楼的景观灯很刺眼，有点晕，手机掉了，屏幕碎了，通话还没有断。然后她砸到了地上，围观的人有点多，很吵，有人报警了。鸣笛声越来越大，在她以为快要到自己旁边的时侯，然后又越来越小了。龙小禾想先休息会，一会回去还有工作呢。有人在喊姑娘醒醒，可是真的好累啊，一点都不想理人。

“小禾小禾，醒了啊，来姑姑喂你喝点水。可算是醒了，”然后一面去倒水一面冲门口喊：“嫂子，快别洗了，小禾醒了。”

龙小禾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很面熟的年轻姑娘在忙活着喂她喝淡盐水，有点咸也有点甜。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两边的病床不难发现这是在医院。不过这医院有点破啊，难道？不是吧，在上市出的车祸结果给转回老家的医院了？

这个自称是姑姑的人是和姑姑很像，可也才十七八岁，看起来都没有龙小禾大，难道是年纪不大辈份很大的堂姑之类的？

“醒了啊，谢天谢地终于醒了，你说这出痘没发那么高的烧，痘都快好了，反而烧起来了。要不是你在啊，等我下课回来，人都该烧傻了。”冲进来进来一个年纪稍大，可也大不了几岁，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说。

什么情况，不光有像姑姑的年轻亲戚，还有和妈妈，不对，婶婶很像的年轻亲戚？

伸出手想接过杯子自己喝水，实在是不习惯让人喂，可是，等等，这个小肉胳膊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巴掌又是怎么回事。

“小禾乖啊，快把胳膊放进去，妈妈知道你热啊，可是不能着凉啊，捂好啊，捂出汗就好了。”年轻的女子看见龙小禾伸出胳膊，赶紧在衣襟上蹭蹭手上的水，两步跨过来把胳膊塞到被子里去。

妈妈？年轻的妈妈。还有年轻的姑姑，还有小胳膊小手。这个情况有点诡异。

“嫂子，我小哥快回来了吧。到时看到小禾烧成这样可不得心疼死。”弄不清楚状况之前只能装做有点虚弱还在犯迷糊的样子，于是床边两个女子开始小声聊起家常来。

“后天回来，他去的时候小禾正好在出痘，本来他都不想去了，可是机会难得，回来能晋级，而且时间也不长，才一个星期，又想着出痘都不发高烧，后面肯定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哎，哪知道这都快好了还烧起来。可不是得心疼。”

“没事啦，没事啦，这不是都退烧了嘛。不过我小哥对小禾是真好。昨天我到你们这来之前，我大哥还打小米了，因为小米和苗子抢麦芽糖。我小哥哪舍得打小禾啊。”

“又打小米啦？小米那个结核到底医不医啊。”

“可不是又打了，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两兄妹一发生争执就是拉着小米打一顿。我估计不会医了，医生说也没啥生命危险，只是之后会驼背。”

“哎，怎么能不医呢，趁还不严重啊，又不是医不好，一个女孩子驼背怎么行呀！”

听着听着，龙小禾好像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了，她这是重生了，还是回到了和大伯家换闺女之前。所以她有机会阻止她被换去大伯家。

龙爸那一辈兄妹三人，龙爸是老二，有个大哥有个小妹。大伯成绩不太好，加上条件也不好，上完初中就没上了。龙爸成绩还不错，初中上完考上师范了，毕业了就是抬铁饭碗的老师。龙小姑成绩本来也不好，后来龙爸当老师了，把没考上高中的龙小姑找关系找去读了高中。

龙小禾想起了她大学时候姑姑给她讲的老黄历。本来也没什么毛病，那时候没个正式工作务农也正常。可问题就出在，本来是代课老师的龙妈转正了，于是变成了双职工家庭，双职工只能生一个孩子，龙爸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龙小禾，还是个女孩。这在重男轻女的龙老爷子看来就是大问题。

正好，龙大伯家超生的老三也是女孩，还只比龙小禾大四个月，叫龙小米，四岁多的时候查出来有腰椎结核，可能会导致驼背。

于是没钱治也不打算治的龙大伯和想让二儿子有个儿子的龙爷爷就合计让大伯家的小女儿龙小米和龙小禾换一下，这样一来，龙爸龙妈有工作有钱给治病，又可以办残疾证生二胎，等老二生了，病治好了，又给换回来，真是好办法。

本来龙爸是不打算换的，自己家的孩子为什么要放到其他家去，没有儿子就没有儿子啊，姑娘也很好。可是龙妈不知怎么动摇了，然后偷偷把结扎的环取了，直到怀孕快两个月了才告诉龙爸，四个多月托熟人一做B超，嘿，还真是男孩。又想着反正要不了一两年又给换回来，时常接来和自己住，又是在亲大伯家，能受什么委屈，只是户口不在一起，也不会有大影响，自己还能有个儿子。于是，龙小禾就变成了大伯家的孩子，爸妈就变成了叔叔婶婶，城镇户口变成了农村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