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讨喜。
她暗吸了一口气,不理会他,径自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让外面的空气进来,驱散一些屋内的药味。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忠勇侯看她不理,又嚷了几句,谢芳华便挽起裤腿,露出了膝盖处的擦伤。
只见那里伤口,此刻血污一片。
忠勇侯本来半仰着的身子腾地坐直了,眉头猛地皱紧,“怎么弄的?”
“唉,这事说来话长。”
谢芳华叹气,落下裤腿,将在宴府楼门前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说罢,她小脸儿一皱,对忠勇侯委屈地道:“爷爷,不是孙女不孝,不想给您叩头,实在是如今不能再折磨这膝盖了,若是弄不好,没准这两条腿要废掉。”
忠勇侯闻言大怒,“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请太医!”
谢芳华摇头:“不行,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能请太医?暴露了身份总归不好。”
“哼,”忠勇侯冷哼:“你离开这八年,如今才知道暴露了身份不好?”
谢芳华顿时笑了。
一别八年,她的爷爷还是她的爷爷,她的哥哥还是她的哥哥,一切都还尚在。
她心里蓦然轻松了几分,却不想再让爷爷担心,于是安慰道:“爷爷放心,我懂些医术,包扎之事不难,稍后我们说完话,我简单包扎一番就好。”
忠勇侯闻言面色稍霁,但口气依然有些硬,“别拿身体不当回事儿!你总归是女儿家,将来要嫁人的,留下伤疤怎么办?”
话落,就让外面人送来了伤药。
谢芳华打开药箱为自己包扎。
她的手法熟练,像是这样包扎的动作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多时便漂亮的包扎好了伤口。
忠勇侯将全程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忽然就泄了。
待她包扎完后,他的语气缓和许多,主动问起谢芳华在外面的生活:“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很多苦吧?”
“也……还行吧。”谢芳华含糊其辞。
忠勇侯冷哼:“真当爷爷老了,就好糊弄了?”
“不是啊爷爷,”谢芳华想了想道:“其实无名山是什么模样,外面传言甚多,无非是狠者出头,强者出彩,弱肉强食。我当年混进暗卫选拔中过去,也是一步步过来的,现在既然已经出山,又何必再谈过去。”
“哼,”忠勇侯睨了她一眼,凉凉道:“你是我侯府的小姐,出生就能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偏偏非要去受那份苦!”
谢芳华眼神暗了暗,弹了弹茶盏的杯壁,漫不经心地道:“爷爷可还记得我父母是如何死的?哥哥是如何落下了一身毛病?”
忠勇侯身子一僵,苍老的脸上露出悲伤,好久才道:“自然没忘。”
“那就是了,”谢芳华淡淡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您是忠勇侯,哥哥是府中世子,你们都没办法悄无声息离开京城,那这些事情便由我来做。”
“我一定不会让忠勇侯府有朝一日消亡。”
谢芳华话落,屋中气氛顿时沉寂。
“难为你那时才七岁,就看清了局势。”
许久,忠勇侯喟叹一声,眼神逐渐飘向窗外。
他们谢氏这一脉,流传至今,虽然根系不比太祖高祖时庞大,但一直人丁兴旺,每代嫡系都有入朝顶梁的人才,所以才能稳稳当当地过了两百多年。
只是到了他这一脉时,适逢朝局动荡,北齐边境不太平。
他掌管兵马,坐镇军中,耽误了子息,所以就只留下一儿一女。
那一儿就是谢墨含和谢芳华的父亲,只是在生了谢芳华半年后,两人就双双出了事故身亡。
而那一个女儿则是代替先皇的大长公主远嫁去了北齐。
所以,嫡系一脉到了谢墨含这里就成了一脉单传。
其余谢氏旁支却日渐子嗣繁茂,开始想要排挤嫡系夺取爵位。
可他们哪知,如今侯府早已不似当初,对侯府虎视眈眈的人大有人在。
可怜几百年的世家,如今却只能让眼前小小的谢芳华一人承担……
看气氛渐渐沉寂,谢芳华有些不适应,想了想,看向榻上老人:“爷爷明日陪我进宫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