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等在此处,能等到苏大人吗?”寸心面有焦虑,目光打量着一身横肉的看守,出声询问。
杜蘅看看自己手中的文书,垂眼微微叹息“看来,他是故意不见我了。”正踌躇不前时,撞上了一个满身酒气的老翁,他摇着鼓,拄着拐,等杜蘅站定才看到是书院的何先生,她忙作了个礼“先生好。”
何翁晕晕乎乎的站定,腰上还寄着一个酒葫芦,看清楚来人才笑眯眯地开口“喔,是馥郁呀,你今日来寻衍之,可是来错了。”他拍了拍腰际的酒壶“你俩当年在书院求学时便争个先后,怎么现在倒是好了?”
“先生说笑了,只是……”杜蘅隐隐得知自己今日是见不到苏子衍了,手指不断捻着文书,文书的右侧已经起了毛边,她想求何翁为自己通报一声。
先翁取下酒壶,灌了一口,摆摆手“若是你与我老头去找衍之一同饮酒,那老头还能带你进去,其他的老头也帮不上忙。”
何宥是朝中的老人,历经三朝,教导过两位帝子与许多朝中大员,就连先帝也是他的学生,先帝念他年老,身体不支,只在朝中挂了个元老的虚名。老先生停不住手,才办了个书院,杜蘅与苏子衍也正是受了他的教诲。
“姑娘,自从前两年何老的的儿子在边疆战事去了之后,何老的精神也不大好了,时清醒时不清醒的,若不是苏大人一直宽慰供养何老,怕是怕是……”杜蘅微微扭头侧目,寸心慌忙垂首“是寸心多嘴,何老自然是福寿延绵。”
“先生一心为国,对我与苏相向来视如己出,先生如今这个境地,我竟什么都不知,我实在愧对先生。”杜蘅见没了希望,携了寸心准备离去,恍惚间想起少年时习文被先生罚跪,先生临时被帝子请走,她便一直跪着,起了烧也不知道,先生心疼的无以附加,整整守了她三日,杜蘅的眼眶有些湿润“你吩咐下去,置办一些好的吃食,明日请先生来杜府住上几日。”
何宥一身酒气而来,苏子衍慌忙放下书卷去搀扶他,这是这个月第十回如此了“先生今日又因何醉了?”
“馥郁啊。”何宥酩酊大醉,语不成调,苏子衍听见这个称呼,微微皱了皱眉,他明白杜蘅今日来的目的,无非是请他协助她一同扶持幼帝,他念着往日的情分救了她几次,只不过现在朝堂的局势混乱至极,他并不打算趟这浑水“权且放心,衍之的心思我最是明白,你会心想事成的。”
“先生醉了。”苏子衍只当何老说胡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的心思,别人又怎么会清楚。
苏子衍扶着老者去了塌上,轻轻擦拭着老者的手掌,多年的握笔使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何老打着呼噜,不再理会这些小儿的事。
又进来一位名叫姚颂的郎君,他嬉皮笑脸地勾上苏子衍的肩膀“衍之,我听说杜太傅今日在你这吃了瘪?能让咱们这位傲气的女郎君吃瘪还没有怨气的,你可是第一人啊。”
“你闲的没事做?”苏子衍用扇子打掉他的手,若说苏子衍是一株君子兰,那姚颂就是一株招摇的凤仙花。
姚颂也不恼,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与苏子衍杜蘅一同入的学,如今在户部做了一个小侍郎,虽不及苏子衍与杜蘅受用,却也乐得清闲自在。
“你这态度,可真叫人寒心。”姚颂勾起唇瓣,竟想发笑,他惯是爱打趣他二人的“都是同僚,怎么如此绝情呢。”
“你要是来做说客的,那就请回吧。”苏子衍瞪了他一眼,眉宇间却没有怒气,姚颂虽然没什么规矩,心地却是极好的,也是他在不见光的日子里唯一的好友。
杜蘅已然走到杜府门前,文函上沾了些灰,她仔细着擦拭。里面写的是她对新政的看法以及一些秘闻,自个儿掖了掖,揣在怀里。
“姑娘,寸心不懂,您身为皇上太傅,肯等着已是莫大的赏脸,何必,何必等了这样久,折辱您自个儿呢?”寸心小心翼翼地开口,她心疼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谁都轻贱她们姑娘无人可依,偏偏杜蘅自己争气,得了个太傅的位子。
杜蘅停下脚步,也认真思索起来,想了在想“我能坐上这个位子,已是莫大的恩赐,这世事难料,定是不会皆如我们所愿。”
她有些胸闷,今日在太阳底下站的久了,连带着偏头痛也一起发作了起来“他不肯见我,自有他的理由,但这事我一定是要办成的。”
寸心越发责怪自己多嘴,搀扶着杜蘅往内院里走,想捡着些好听的事儿说与杜蘅听“这天底下就没有姑娘办不成的事情,他今日不应,才是他的损失。”
杜蘅又咳了两声,寸心拍着背给她顺气“今日的事万不可叫愈之知道了,省的再生什么事端,咱们杜家已经欠了苏大人两次了。”她闭上眼细细思虑着今日的事,苏子衍闭门不见定是猜到了她的目的,按情理来说,她不应该再勉强他,但实在情势所迫,朝中能用之人极少,皇帝没有自己的势力,变成傀儡是迟早的事情,张家明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结党营私,已经在慢慢蚕食着朝廷,真等到那一天无论是苏家还是杜家都难逃一劫。
“阿姊,阿姊,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杜晋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唤了杜蘅好久,也不见他应声。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你何时来的?”杜蘅示意寸心退下。
“阿姊,我都叫你好多声了。”杜晋亲昵的伏在杜蘅手背上,他自幼没有父母,唯有长姐护他长大。“今日我随着杜伽去练武场打了一套,阿姊没想到你捡来的这个徒弟,功夫这么好。”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学学,杜伽是山匪的孩子,在外多年,你可不许因为这个欺辱了他。”杜蘅摸摸他的鬓角。
“阿姊你就是偏心,他的枪耍的可好了。”杜蘅摸了摸下巴,耍枪可不是一般山匪能做的事,看来这个杜伽还有些秘密,只可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蘅支走了杜晋,一个人坐在窗子前。
这天下,都是寒意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