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家里学了些皮毛罢了,当不得娘娘如此抬爱,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很不了解,以后还劳烦沈司正帮衬着些。”
两人又是一番场面话,沈司正边与萧凝挽说着话,心里边也暗自欣赏她,且不提萧孺人周身的气度,和她言谈如何令人听了心旷神怡,便说她俊俏的容颜,就让人很是赏心悦目了。
“孺人,一干事务、账册奴婢等明日会送来菱露院,只是眼下便有一事需孺人亲自处理。”
“你且说来。”这便是要给她一个考验了。
沈司正朝身后的女官招招手,一人便麻利的出了门,不一会儿,领着三四个哆哆嗦嗦的女婢进来,女婢们不敢抬头望她,纷纷跪倒在地,听候发落。
“这几名是撷芳院的浇花女婢,方才在院外编排主子,以下犯上,不知孺人打算如何处置?”
萧凝挽眯起一双丹凤眼,纤手抚了抚长袖边的褶皱。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王府若不打理好了,丢的是王爷的面子,便各自罚了三个月俸银,贬去浣衣房清洗衣物,因是初犯,罚得便轻些,若日后院子里再有这般的,王府便留不得她了。”
几名女婢微微宽了心,不是打杀了或是卖出府去便还好些,寻常人家的女婢哪有王府的待遇好,只是一下子从体面的浇花女婢变成了浣衣的婆子,三个月的俸银也没了,迎接她们的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沈司正暗暗点头,“孺人训导有方,皇后娘娘知了定会安心,过些时候两位夫人便要来给孺人请安了,奴婢便不扰孺人了。”
萧凝挽颔首,遣了莲禾送三人出去。
一番折腾,已是辰时正了,槿禾早叫人备好了朝食,萧凝挽浅浅吃了些,便又转往耳房沐浴更衣。
“姑娘,两位夫人到了。”
萧凝挽坐在菱花铜镜前,槿禾正在为她挽发髻。
“叫她们等候片刻,我即刻就去。”
夫人只是好听些的叫法,赵、李两位夫人是侍女出身,原先来了王府只是没品级的妾而已,后来才晋了六品媵。
赵、李二夫人正喝着茶,屏风后人影晃动,倩影绰约,两人皆是坐直了身子。
逶迤拖地的轻罗浅纱裙,披帛挽于臂弯,平添飘逸扶风之感,堕马髻边斜插了一支云角珍珠卷须鎏金簪,唇如含朱丹,眸含春水若清波流盼,虽装饰简单,却也美得不可方物。
二人忙起身问安,赵夫人垂头掩了眼中的嫉妒。
“坐吧。”萧凝挽嗓音轻轻柔柔,听来舒适极了。
“早听闻王府里二位夫人很是容貌出众,今日一见便知传闻不虚。”她笑意盈盈,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忙回道:“孺人才是才绝貌美,我等望尘莫及。”萧凝挽的才名她亦有耳闻。
赵夫人暗暗不屑李夫人对萧凝挽的恭维。她们二人本就是因姿色出众才被太后指来王府的,且她又颇得王爷喜爱,这萧孺人也不过比她高了一个品级而已,即便长得漂亮又如何,新婚之夜王爷便去了东宫,她除了品级,还有什么必得过自己。
“是啊,孺人如此才貌决绝,王爷见了定然喜欢得不得了。”她嘴上这样说着,却是一脸随意的模样,“哎呀,婢妾忘了,昨日王爷并未宿在菱露院,王爷定是有要事忙活去了,萧孺人可千万不要气恼王爷呀。”
赵夫人捂嘴轻笑,李夫人皱了皱眉,却无从制止。
萧凝挽笑着抚了抚鬓角,“东宫的事要紧,我怎会气恼王爷呢。”
赵夫人捏着帕子“哎呀”一声,“你说这东宫再有什么事,太子属官可是一大屋子人呢,哪还劳得上王爷夜晚跑上一趟啊,指不定又是太子政事处累了,拉着咱们王爷下棋赏画儿呢!”
赵夫人轻撇了萧凝挽一眼,眸里满是讥讽。
太子殿下身体康健不说,东宫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东宫能出什么事,倒是兄弟俩人空闲时时常一同下棋解闷儿,一下便是一夜,齐王宿在东宫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偏偏旁人还以为东宫真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赵夫人自觉已抓透了事实,想着萧孺人定是惹了王爷不满,故意冷落她呢。
“萧孺人可不要见怪,王爷与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甚笃,这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王爷在东宫略待三两日,便也回来了。”
萧凝挽秀眉微扬,这赵轻梅还真是同前世一样,不懂半分收敛,倒是方便她了。
“如此说来,赵夫人对王爷的行踪如此了解,知晓王爷去东宫是和太子下棋了,也深知王爷几日后便会自东宫回府,竟如王爷的跟随一般。”
一听此言,赵夫人惊得坐不住了,忙站起身屈膝垂首行礼,心里颇有些打鼓。
“萧孺人怎能如此污蔑婢妾,王爷的行踪妾岂能探知,妾只是说太子殿下与王爷兄弟俩感情深厚,并无其他意思。”
她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太后与当今并非亲生母子,相互本就有所猜疑,要是这话被别人听了去,定要认为她是太后派来监视王爷的,不说陛下了,王爷又岂能容她,这萧孺人真是可恶。
萧凝挽也不看她,兀自端了桌案上的茶来细品。
赵夫人在年前齐王十六岁生辰后没几日便入了府,养尊处优了几个月,这会子屈着膝行礼了片刻,腿弯子就有些颤颤了,她很是嫉恨地抬眼望了眼萧凝挽,没料想正对上萧凝挽的视线,忙又低下头。
萧凝挽优雅的放下了茶托,捏一块冰丝帕子擦了擦嘴角。
“怎么,这会便受不住了?”
赵夫人低着头,不语。
萧凝挽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赵夫人可是王爷府里的人,说话也要懂得分寸,若今日你这言论被有心之人听了,只怕旁人以为齐王府有多大能耐,竟连东宫之事,太子之事也能探听了,你这是要置王爷于不义!”
赵夫人“咚”一声便跪下身子,“婢妾并无此想。”
萧凝挽挑眉,心里暗暗咋舌,这声响,怕是有些疼。
“你无此想便是最好,若是真有……”萧凝挽故意顿了顿,赵夫人忙出声道:“婢妾不敢。”
萧凝挽便不说话了,李夫人见她像是消了气的样子,忙出面做和事佬。
“孺人,赵夫人必是不敢如此的,还请孺人宽恕。”王府没有王妃,如今萧氏还管了王府后院之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李夫人态度一直很是诚恳。
“李夫人与赵夫人是同时进府的,想必也是知晓赵夫人的,李夫人既如此说了,我自然没有强给赵夫人加罪的道理,”萧凝挽面带肃意,“只是赵夫人如此言辞不当,却不能敷衍了之。”
赵氏这会还心有余悸呢,尖着耳朵听萧凝挽接下来的话。
“沈司正教管礼仪,即日起你便跟着沈司正习礼仪。”
赵夫人一喜,还以为这萧氏有多厉害呢,不过是学习礼仪罢了。
“只是,要学多久呢?”
“学到沈司正认为你的礼仪过关为止。”萧凝挽清清淡淡一句话,却令满屋的婢女们都吓了一跳。也就赵夫人不知道沈司正的厉害,满心以为一个奴婢罢了,不敢拿她怎么样,于是喜滋滋的应了。
二夫人走了过后,萧凝挽便趁势叫了菱露院的婢女们聚集在偏院。
一众女婢规规矩矩地站在偏院,见识过萧孺人方才的威风,一个个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出。
“你们都是菱露院的人,我也不必说别的,其一,忠心。”萧凝挽目光依次掠过底下众人,“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有背主求荣的,我绝不轻饶!”
“其二,便是要各尽职责,若在其位不谋其事,贪图享乐的,便也不必当差了,菱露院供不起这样的大佛。”
“奴婢等谨遵教导。”众人垂首同声。
萧凝挽神色淡淡,这才刚开始,谁有异心是看不出来的,只是稍微警示分毫罢了。
“你们当中,谁是之前在菱露院管事的。”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中年婢女走了出来,屈膝道:“奴婢是菱露院一等侍女年绣,原先是教管王府女婢们规矩的,沈司正来了王府后,奴婢便去了漪兰院,为着孺人管事便宜,一月前王爷便将奴婢调到菱露院,以听候孺人差遣。”
萧凝挽不动声色打量着一众女婢,自然也没忘了年绣,这一世这些人可是听话多了。
上辈子她进了王府便被处处打击,先是齐王唐尚去了东宫一夜未回,令她心绪难宁,再是处理浇花女婢一事很是不妥帖,并未与沈司正有过多交涉,又有夫人赵氏一番言辞打击。身为主子的她都处处不顺心,底下这一众婢女便心浮气躁了,不仅做事不尽意,偷懒耍滑之辈更是层出不穷。等她再想制止,已是为时晚矣,再加上后来身体缠病,更无力去治理什么婢女了。
“既是王爷挑过来的,你的能力自不用我多说什么,之前怎么安排人手的,今后也就照常,院里的人你熟悉,你便先管着,只定时向我汇报些许即可。”
年绣很是受宠若惊,原以为新主子进来了,自己怕是会被制衡一些,没想到萧孺人竟放手给她了,她自然喜不自胜,“多谢孺人信任奴婢。”
萧凝挽嘴角噙着笑,“那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年绣抬头看了眼萧凝挽,心下一颤,忙道:“奴婢必不辜负孺人。”
“行,你这话我可记住了。”萧凝挽朝身旁槿禾递了个眼色,槿禾会意,笑意盈盈走到年绣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