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拯救

她等了一会儿后，默默地起身回到角落坐下，双手抱膝低下了头。这下子又是长久的沉默，蒋小柏被这种气氛搞得十分不自在，开始没话找话：“那个，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她抬起了头睁大眼睛看着蒋小柏，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半天后才小声地说：“我以为你死了呢。”

蒋小柏苦笑了一下：“没死，可也跟死了差不多。”

她认认真真地说：“你命真大。小罗动过的人，很少能完完整整地活下来的。”

“那个小罗，很厉害吗？”蒋小柏问。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吧，反正很少人敢惹他。”

蒋小柏说：“你那天不也惹了他。”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对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是黑社会吗？你怎么那么厉害，现在怎么……这样了。”

她犹豫着看着蒋小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蒋小柏反应了过来：“噢，不方便就别说了。”

小简摇摇头：“其实也没关系，这些东西现在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她低下了头，慢慢说：“我和那个小罗都是一个秘密组织的人，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黑社会。我之前受过一些训练，可是在上次的大灾难里失效了。所以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小简这番话说的简简单单，蒋小柏知道她一定有很多东西不想说明白，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话题，干脆问她接下来怎么打算。

她低着头说：“我爸爸在大灾难后失踪了。我想去找他。”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灾难发生的很突然，很多人都在那时候失踪了，绝大多数永远不会再出现。小简的爸爸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蒋小柏这么想着，却不想打破小简的希望。他考虑了一下，忽然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去找吧？”

小简抬起了头，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蒋小柏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十分冒昧，尤其是对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女孩子而言。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也许没人能想像的到他过去两个月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他无比恐惧一个人的生活，迫切地想要一个同伴，哪怕只是偶尔说句话。他做好了被小简拒绝的准备，但在小简看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十分的紧张。以致于看到小简点头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赶紧转过头去，生怕因激动而掉下泪来。

他没有再跟小简说什么，开始做昨天耽搁的事——处理那些粮食。因为怕出意外，他放弃了找工具的念头，干脆把外衣撕开做成了两个包裹，把那些粮食分开装了进去，他和小简一人背一个。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他们出发了。小简说她爸爸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城市，他们决定先去那里找找看。为了避免迷路，他们走的是一条公路。说是公路，也早被最近频繁的地震毁坏的不成样子，很多地方出现了很深的裂缝，需要小心翼翼地攀爬过去。蒋小柏和小简都不是健谈的人，一路上倒是沉默的时候居多。只有在这些地方才相互叮嘱着“当心点”什么的，相互扶持着爬过去。一路下来，开始的尴尬渐渐消失了，他们之间有了些隐隐约约的默契。

由于路况太差，他们一天的时间只走了二三十里路，天色一黑，温度很快就降下来了。他们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收集了一些御寒的衣物。他们找到一处背风的斜坡，随便吃了点东西，由于一路上太累，他们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各自找了块地方躺下，并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蒋小柏突然惊醒过来。他好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哀喊哭泣，仔细去分辨，又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被这声音搅得心神不宁，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蒋小柏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小简关心地询问原因，被他敷衍过去了。他们很快就出发了，没多长时间，前面远远地出现了一处城镇的废墟。在那旁边，蒋小柏更看见了一些黑糊糊的奇怪的东西，他拉住小简，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些东西。蒋小柏很快发现，他昨天夜里听到的并不是幻觉。那些奇怪的东西，是人。他们数量大概有两三百。看不到小孩和老人，女人也很少，个个都是皮包骨头，形同骷髅。全都沉默寡言地躺倒在尘土里一动不动，像是倒毙在地上的尸体，只有微微眨动的眼睛还宣告着这些人还生存着。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视觉上分外有冲击力。蒋小柏实在想像不出，他们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他们默不作声地偷看了一会，最后，蒋小柏轻轻拉了拉还发着呆的小简，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伏低了身子，绕开这些人朝前走去。

他们默不作声的低头走着，蒋小柏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皱着眉头对身后看了看，又俯下身子仔细地聆听。小简奇怪地看着他，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这样举动的原因：空气中越来越清晰地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嗡嗡声。

小简不确定地认为那是引擎声，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判断，轰鸣声骤然加大，夹杂着许多鬼哭狼嚎般地叫声，十几辆各式各样的汽车从远处的地平线横冲过来。这些车子都被改造的奇形怪状，表面上涂抹着花花绿绿的颜色，好多上面还挂着人体的残肢。

蒋小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是那些捕猎队。之前有几次，他在暗处偷看过他们捕猎同类的情景。这些以同类为食的畜生，早已失去了基本的人性，残忍嗜杀，常常在吃掉同类之前还把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并以此为乐。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蒋小柏还以为他们已经互相吃光了，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们。

小简同样脸色苍白地看着蒋小柏，蒋小柏一把拽住她的手：“快跑。”

车子越驶越近，漩涡里的人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大喊，纷纷开始逃跑。许多人像是昏了头，不再往废墟的方向跑，而是不辨方向的乱跑，很快被那些嚣叫着的捕猎队追上、打倒。

四散的人群吸引了捕猎队大部分的注意力，蒋小柏和小简终于在他们追上之前跑进了废墟，跟他们一起跑进来的还有一些人。由于复杂的地形，捕猎队进入废墟不远就不得不下车步行追赶。他们开始开枪，但恐吓的意味大些。毕竟死尸会很快腐烂，而他们是不会浪费一点“粮食”的。

这里是一大片平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跑不过那些开着车子的畜生。只有在那片城镇的废墟里，才有不被发现的希望。他们默契的朝那里跑去。身后爆发出人群的绝望哭喊，夹杂着无数人濒死的惨叫，混乱的声音很快向着小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那些流民抱着同样的想法，跑向那片带着生存希望的废墟。

蒋小柏拽着小简，拼命地朝目标跑过去。早上吃的那点东西好像根本不顶用，没跑多远，他就感觉胸口好像火烧一样，喘不过气来，脚酸软的像踩了棉花。小简的情况更差，几乎都迈不开脚了。蒋小柏没想到她现在体力这么差，拼命架着她一条胳膊拖着跑。这大大影响了他们的速度，身后的那些哭喊着的流民很快就跑到了他们身后。

小简推了蒋小柏一把，意思是让他自己先走。蒋小柏没理她，抓住她的手又紧了紧。他们跌跌撞撞地又跑了几步，转眼就被人群赶上了。有人绕过他们跑了过去，也有人重重撞在他们身上。蒋小柏紧紧挽住小简，竭力保持住不摔倒。

人潮不断地从背后涌来，他们踉踉跄跄，随时都可能摔倒，小简又被撞了一下，身子重重地歪向一边，蒋小柏及时拽住了她，把她拉了起来，但她背着的那包粮食却松脱掉在了地上，散了开来。

小简还想回头去捡，但身边一个瘦的能看到骨头的年轻人狠狠地撞开了她，一下子扑到了那包东西上。哭喊声一下子停止了，许多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纷纷向那包粮食扑了上去，完全无视后面的追兵。那里一下子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

蒋小柏和小简正面面相觑，小简忽然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在反应过来之前，蒋小柏觉得后背一疼，身后的包裹被人用力地拽住了，系带把蒋小柏的脖子勒得喘不过气，不知多少双手在蒋小柏背后撕扯着，被拖行了几步之后，系带断开了，蒋小柏摔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喘气，好几个人已经越过他扑向了身后，身后的搏斗嘶吼声清晰可闻，他没敢回头，拼命想往外跑，却被扑上来的人撞得站不起来。这时候，一双手及时地拉起了他，把他拖离了那些疯狂的人，是小简。

现在是两个漩涡在运行了。蒋小柏发现自己紧紧握着小简的手已经发白了。但她好像若无所觉，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疯狂地人群。

但蒋小柏很快反应了过来，身后引擎的轰鸣已经越来越近了。他拉起小简，继续向前方的城市残骸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