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日头并不刺眼,淡金色的日光带着舒适暖意,缠绵在白筝红润通透的脸上。转眼间便到了该回府的时候。“姑娘。”青芝带着一袭火红狐裘大氅走进来:“今日雪还有些积着,虽说放晴了,外头却冷意更甚,姑娘身子刚好,莫要沾染寒气。”“青芝姐姐,这几日多谢你们照拂,白筝无以为报。”语毕白筝便深深俯下腰行一大礼:“那三千两白银,我会在十日内送到府上。”青芝急忙扶住白筝的手臂:“姑娘的祖父与我家主人有些渊源,救助姑娘的事还请不必放在心上。至于那三千两白银,主人交代了,慢慢来即可。”最好就别给了,不然主人反而不会放过你。白筝接过那件火红狐裘,心底一阵暖意。穿上衣裘,在青芝的引领下走出门口,这才看到这座宅子的全貌。朴素的木门上没有牌匾,灰墙黑瓦隐匿在树木葱茏的山谷内,稍远一些看只觉得和其他地方的农房没有差别。但很显然,这宅子的主人大有来头。白筝坐在缓慢晃动的马车里,外头从阳光明媚到日头渐西,从安静无声到开始有市井特有的喧嚣。根据记忆,快到家了。“不许你们胡说,我姐姐没死!”刚到门口,尚未下车,清亮的少年嗓音传入耳中,这不是二弟白念铭吗?“她失踪了这么多天,没死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被人绑去做了压寨夫人?”一道冷冷的嘲讽声响起。“你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污蔑我家小姐的清白!”清脆的声音来自白筝的贴身丫鬟竹苓,显然是被对方气得不轻。“即便没死,这人我家公子也不能要!你当我们丞相府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娶一个没有清白的女子!”“楚公子……”一声哀哀的女声响起,伴着止不住的啜泣声,是母亲林氏。“筝儿一个女儿家,若是被你退了婚,还如何见人呀。楚公子,筝儿是个好孩子,她待你痴心一片,你就看在她这份心上……”“痴心?”林氏哀戚的声音被厉声打断,“你们白三小姐本来就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皆不精,诗词歌赋无一通,痴心?她这份痴心我们公子可受不起。还没脸没皮的给我们公子写情诗,污蔑编排自家堂姐,这样一个无德无才,现在还没有清白的女子,竟有脸向我们公子求娶!”昏暗的天色里本应没有几个行人,被这愈发尖锐的声音吸引,路过的,附近的,将要收摊的人纷纷驻足,议论声也渐渐多起来。白筝突觉心口有些发痛,混沌中那个少女挂着泪水的脸庞,勾的她思绪飞远。最初得知有婚约时,情窦初开的少女便将这个未曾谋面的公子看作一生的依靠。偶然的聚会上见了楚风一面,她便开始畅想婚后生活。学绣花,学煮饭,学的热火朝天。没想到一腔诗意喂了狗。“辛奴,不得无礼。”一道道貌岸然的声音响起。白筝嘴角冷笑,等手下人把难听话说尽了才出来收场,这楚二公子真是狡猾。“白二夫人还请体谅,家中老祖母年事已高,听闻此事后大病一场卧床至今,我身为长孙,担着楚家的门面,实在不能与白小姐再续婚约。”“楚公子……”母亲的声音越发哽咽,显然是悲伤过度。白筝正要起身,忽听附近一道娇媚的女声:“二婶,筝儿还没有回来吗?”白筝闻声轻轻坐下,手攥紧成拳,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或者说,记忆中再熟悉不过。是白笛!她的好堂姐,白家大将军白奕樟的二女儿。“笛……白二小姐。”急促的马叫声后,白笛走出马车,楚风惊喜的声音传来:“你也来了。我正要与白三小姐退婚。”白笛温柔的声音中透露出委屈:“楚公子,这……这不太好吧。筝儿虽说气性大些,但那日并未伤着我,说到底她也是对楚公子一片痴心才会口不择言。”这盆油浇得很是时候,楚风原本平静甚至由退婚带来的愧疚被泼没了不说,嫌弃的怒火倒被浇得蹭蹭燃烧。“二小姐,楚风心中只你一人,你的委屈,楚风最是清楚,你不必在这里为她说话。三小姐当日当着我的面都那样编排你,谁知道背地里做过什么肮脏的事情!她白筝就是清白之身还在,这婚我也是要退的!”“就是!”身边的辛奴也连忙插嘴,“三小姐那样的人,论人品论家世论才情,哪样和二小姐比得上!”“论人品?”白筝终于受不了这对野鸳鸯的表演,“我白筝虽说家世才情不敢与旁的小姐相比,但人品还从未被人诟病过。不知丞相府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