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
阳光透过叶隙,斑驳的碎光一半洒在被烤得微微发热的塑胶跑道上,一半映在少年澄澈的眸底。
霁昭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将饼干送进祝莞尔口中,微微躬身,似是在探视她的反应。
不过他今天穿的淡粉色的半袖有点不衬他往日里桀骜不驯的气质,倒是平添了几分邻家阳光学长的感觉。
祝莞尔下意识地叫了声“霁昭”后,又觉得不妥,补了一句“学长”。
霁昭倒是不介意,不过还是揶揄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直呼大名的程度了?”
祝莞尔不知道刚才自己抽的什么风。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被霁昭牵着走的类型,咽下口中的半截饼干后,唇角漾起浅笑,“我也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喂饼干的程度了呀,学长。”
“学妹还真是伶俐。”
霁昭顺手把后半截饼干继续塞进她嘴里,“所以,好吃吗?”
“挺好吃的。”
“哦。”
霁昭指了指操场入口的方向,“我在那儿捡的,撒了一地。”
祝莞尔:“……”
眼看淑女的形象就要维持不住了,体育老师招呼集合的哨响稍稍唤回了些她的理智。
他马上就毕业了,不要计较,不过是区区一块掉在地上的饼干,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祝莞尔以此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起身到一半,似乎踩到一个细细的管状物,就在校服外套和人工草皮之间。
祝莞尔恍然意识到应该是自己放在校服上衣兜里的圆珠笔。
在她尽力找回平衡之时,只听“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引得不远处正集合的吃瓜群众纷纷侧目。
痛感过后,脸颊传来一阵烫意,霁昭怔然,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兀自垂落。
祝莞尔一手抓着围栏网,一手僵在空中,指尖微微发麻,目光呆滞。
大乌龙。
她竟然给了霁昭一巴掌。
“霁……学长我……”
祝莞尔想着,比起解释自己的过错,还不如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受伤,“疼吗?我陪你去医务……”
话没说完,她愣住了。
少年眼底漫起水雾,眼眶湿漉漉的,委屈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祝莞尔慌了,“对不起!你要不打回来吧,我没有怨言,你别……”
“哭”字还没说出口,祝莞尔手中多了袋东西。
“不是捡的。”
说罢,他拉好书包拉链,没给祝莞尔继续说话的机会,径自转身离开。
祝莞尔呆呆地瞧了一眼霁昭递来的东西。
透明包装袋里,是一盒精美的曲奇,盒子上还附了一张便利贴,字迹虽算不上工整,但有锋有体,不难看出应该是出自霁昭之手。
原来他会好好写字啊。
「听说主任因为我的事罚你了。这个就当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
其实主任是误会了她和霁昭在谈恋爱,解释清楚后就放她回去了,并没有罚她。
-
“?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你没一点的……”
听到铃声后,祝莞尔缓缓睁开眼。
她就这么四仰八叉地睡了一夜,还梦到了霁昭。
祝莞尔挪了挪身子,够到手机后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等她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到那头崔女士点名似的报了一堆人的名字。
“笑笑啊,妈刚跟你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你孙姨给介绍的对象。”
闻言,祝莞尔顾不得宿醉的头痛,直直坐起身子,“妈,我才22岁就要相亲?”
“又不是让你结婚,妈只是想给你找个伴儿。”
崔女士顿了顿,“你自己一个人在淮江,我跟你爸都不放心。”
祝莞尔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崔女士和祝先生非说什么小城市清静,自顾自地搬去了南渝。
当年他们搬走的时候,可不是这套说辞。
祝莞尔记得,崔女士当时可是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什么“女儿长大了,我们也该慢慢淡出她的生活了”。
把她都给感动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了一夜,可转天一早这俩人就搬走了,没带一点犹豫的。
……
虽然不情愿,但祝莞尔也不想让父母担心。
去相亲又不会掉块肉,反正又成不了。
挂断电话后,祝莞尔回想起昨晚那个梦,一股强烈的内疚感油然而生。
“我真该死啊!”
祝莞尔抓着凌乱的头发,“人家是来给我赔礼道歉的,我竟然还扇了他一巴掌。”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的的确确给了霁昭一耳光,而且还没解释清楚她不是故意的。
总之就是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而昨天再见到霁昭时,祝莞尔正耍着酒疯,不光说要嫖他,还扇了他5个巴掌,不仅如此,临别前又当着他的面掀了裙子。
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
晚上的相亲在6点半,地点定在男方工作地附近的茶餐厅。
虽然想搅黄这次的相亲,但出于礼貌,祝莞尔还是稍稍打扮了下。
因为约在男方工作地附近见面,要是打扮得太辣眼,万一被男方的同事看见了,怕是要拿他当笑料的。
况且是孙姨介绍的,祝莞尔也不想给孙姨添麻烦。
入口处的风铃响了两声,祝莞尔应声看去,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挑男人站在门口。
打眼一看,像霁昭。
再仔细看看——
就是霁昭。
“应该不会这么老套吧……”
祝莞尔心底敲着小鼓,小声碎碎念着,希望霁昭不要往她的方向看。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祝莞尔?”
闻声,祝莞尔心里“咯噔”一下,昨晚的事外加昨晚的梦,让她现在无颜面对霁昭。
她极其不自然地抬头打了个招呼,“好巧啊,你来这干什么呢?”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好傻。
霁昭轻笑一声,“怎么了?我不能来?”
祝莞尔摆摆手,“不是,你不是说你不爱吃外面的饭嘛?”
“也不算‘外面’吧。”
他稍作思考,缓缓开口:“这是我‘内人’的餐厅。”
霁昭靠物理被保送到南渝大学,按他们语文老师的话来说,他是理科的巨人,文科的矮子。
毕竟是语文常年倒数第一的人。
对于霁昭来说,所谓“内人”就是站在他这边的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而但凡有些文学素养的人都知道,“内人”的本意是男子的屋内之人,是妻子的意思。
闻言,祝莞尔下意识地打量霁昭的手。
手指白皙修长,指尖也修剪得很干净。
没戴戒指。
已婚男人不戴戒指倒也无可厚非,但把女孩带到自己家里,还被亲哥撞见……
这怎么想都不对吧?
莫非是霁昭玩得花这件事他们一家都知道?
祝莞尔心尖一颤。
她这是……被小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