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美半勾着身子,手里捏着汤匙,正往阮老太太嘴里塞,五官扭曲而可怖:“死老太婆,你那箱子古玩字画呢?藏在哪了……”
阮绮年气疯了,上前一巴掌打翻她手中的碗,扯过纸巾,擦拭阮老太太满脸的狼藉。
王成美怒不可遏,反手将她用力一推:“你放肆!”
阮绮年跌在中岛台旁,双手下意识地反撑在台面,拂倒了身后堆积成小山的陶瓷餐具。
而她衬衣的衣领扣子也崩开两颗,脖颈在白炽灯下越发莹白。
餐具哗啦啦地往地上摔,大片白瓷碎裂的声音刺破夜的静谧。
“怎么回事?”不知道是谁叫来了阮综胜,他怒斥一声,身后跟着一些尚未离开的远亲和宾客。
紧跟在阮综胜身后的,是他的龙凤胎儿子阮海博,十八岁的少年窜到了一米八的个头。
阮海博两三步冲上前来,扶着龇牙咧嘴的王成美:“妈,你受伤啦?”
阮绮年也不吃亏,在拉扯间,把王成美的胳膊抓出了几道血痕。
阮海博扬起青涩的脸,对阮绮年吼:“你敢打我妈?”两手作势开始往胳膊上撸袖管,要找她麻烦。
“够了。”阮综胜顾忌在场有外人,出声阻止了儿子,又教训阮绮年,“混账东西,你在国外花天酒地的,你妈妈的事情你也不管,如今把钱败光了,回来找我要钱还不够,今天还故意捣乱?”
阮绮年眼睛一眯,心里感觉不妙,脚心又传来阵阵的钻心疼痛,应是脚底的伤口裂了。
她秉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被王成美抢了先:“老太太胡乱拿过夜食物吃,我正阻止她呢,哪知道小年一跑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哎哟!”
王成美保养得当,那蹙紧眉头的模样,配上尚风韵犹存的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舅妈,举头三尺有神明。”阮绮年对这颠倒黑白的说辞,感到心寒又可笑。
“哼,你还教训起长辈来了。”阮综胜挺挺啤酒肚,眼底满是鄙夷,“混账,给我好好回家呆着反省!钱你也别想了。”
呵,还没到手的700万呢,又飞走了。
阮绮年抬眸,映入她眼帘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翟星湳,五官英气蕴着不明神色,剑眉星目张扬,眼光却清清淡淡,仿若场外看戏般的疏远。
他两侧衬衣袖扎在胳膊肘,小臂肌肉紧实,一手闲散地揣入裤兜,一手自然垂落。
狄冰清站在他身旁,抬手扯了扯翟星湳的衬衣袖角,她头朝阮绮年的方向点点,嘴唇翕动,似乎在劝他出来说两句。
“年年,适可而止吧。”翟星湳走两步,站在阮综胜身后。
他口吻坦然地说出这一句话,表明了他支持阮综胜的态度,也将阮绮年定在十字架上,坐实她是个胡天胡地的大小姐。
“你这个样子,不适合进入旌闰工作。”翟星湳高昂着头,目光灼灼地睨她。
阮绮年冷笑,虽早知翟星湳和阮综胜沆瀣一气,心里还是像被什么揪了一下,胀满酸楚和无奈。
“你笑什么?”阮综胜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色愠怒。
“隔了这几年,你们还是一点没变,惯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优雅地占着他人的便宜。”阮绮年不屑一顾地道,目光从阮综胜身上,描绘到翟星湳眼里,又回头盯着阮综胜。
阮绮年深知,自从阮一岚被监禁在美国,她早就失去进入旌闰的丝毫机会。
如今她大学毕业,舅舅阮综胜不过是借题发挥,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塞他人之口。
阮绮年算是进一步看清,她这个舅舅明明心术不正,偏又要树立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形象,只是曾经对她慈眉善目的长辈,在家变之后,即刻展露两面三刀的本性,这反差着实让人心伤。
阮绮年抬眼,看向伫立在阮综胜身旁的翟星湳,他背后不远处的狄冰清一脸微妙。
她一字一句地说:“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混账!”阮综胜余光瞥过她领口,满脸嫌恶地撇嘴,像是费尽力气般维持体面,说道,“不要满脑子只知道谈恋爱,年纪轻轻的,心思多放在事业上才是正理。”
阮绮年也不恼怒,淡淡地说:“舅舅,我不是恋爱脑,不是早就告诉您了么,我和关佑崎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和关佑崎的婚事是她不想用,却此刻迫于形势不得不出的一张牌。
阮综胜脸色骤然发黑,怪自己小看了这个外甥女,现在居然有胆子当着外人的面,单方面宣布和关佑崎的婚讯,他勉强维持了威严:“是真的吗?那为什么关家的人没有联系过我。”
“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带着关佑崎,来拜访您的,这不是您日理万机,难得找到空档吗?”阮绮年咬着牙,站稳了身子。
“哼,”阮综胜胸口深深起伏,故作从容地回答,“若是关家要来谈结婚事宜,舅舅我一定找出时间。”
“好,谢谢舅舅。”
霎时间,现场一片哗然,在场的人士都是海上城的富豪贵胄,交头接耳声低微:“阮绮年要嫁给关家的公子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阮家这场大戏有意思了,她有关家撑腰,以后势力不同了……”
“诶,你说阮绮年有没有可能,替她妈妈把旌闰夺回来?”
翟星湳扬着头,高挺的鼻梁在灯光的作用下,在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更显得整张脸面如冠玉,可这张好脸现在的表情,却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