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家的院子不大，进门右侧有楼梯。

顺着楼梯上去后有石板铺成的平台，再往里走就是房间了。

厅堂很宽敞，左右通透。

中间摆放着一台崭新的冷饮泡腾机器，里面正在咕嘟嘟地翻滚着，橙黄色的冷饮就是在那里制作完成的。

厅堂右侧的房间摆放着不少空玻璃瓶，水龙头一直哗啦啦地流着水，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穿着胶鞋戴着手套洗瓶子。

冷饮机器的末端连接着一根管子，通向最左边的屋子。

两个妇女一边接着冷饮，一边用封盖机把铁盖子锁在玻璃瓶上。

这是最原始的灌装方法。

江洋看得直摇头。

若是用这种办法生产的话，恐怕到过年都完不成手里的订单。

周浩轻声问道：“江哥，你突然问产能的问题，是有大活了吗？”

江洋点了点头。

周浩惊喜：“多少量？我多喊几个人加班就是了！”

江洋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瓶。”

周浩眼珠子瞪得滚圆：“两万！”

江洋点头道：“对，一天。”

江洋有种预感，或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就要两万瓶冷饮的量，或许还会更多。

周浩靠在栏杆上，额头冒出了汗丝：“妈妈耶，一天两万，我就是把我家二姨三姐夫四姑妈全喊过来，祖宗八代加一块也弄不出这些瓶啊！”

江洋说道：“不用太着急，合同还没有签，但是合作意向已经定了，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当务之急，是解决生产的问题。”

周浩咕咚咽下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江洋道：“江哥，我果然没看错，您是个干大生意的人。”

江洋哈哈一笑：“你何以见得。”

“直觉。”

江洋没有反驳。

周浩突然察觉到什么，有些失落地道：“江哥，这眼下您生意要做大了，可能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江洋看了一眼周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银杏树，仿佛在思考。

周浩的话说得没错。

二人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江洋从他这里订购冷饮，他负责生产。

可现在江洋需求的订单量太大，以他的条件根本无法满足。

那么接下来江洋最好的选择就是找更大的厂家合作。

以他现在手里的订单，完全可以去跟石山县最大的冷饮厂进行定制。像是雪人冷饮这样的大厂子，成本也不会超过六分钱。

周浩这时心里明白了，他跟江洋的差距，中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

突然，江洋开口说话了。

“我打算自己办个冷饮厂，如果感兴趣的话，过来跟着我干。”

周浩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兴奋：“真的吗？只要江哥不嫌弃，我愿意！”

江洋听后微微一笑：“大家一起出来赚钱而已，不存在嫌弃不嫌弃。”

“江哥，本来我都打算去粤省打工了，跟谁干都一样，相比之下，我觉得跟着你更有前途！”

看着周浩满脸兴奋的模样，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

那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却一步步把自己骗到公海之上，葬身鱼腹之中。

生意之路，同行者必不可少。

希望今后的道路上不再有欺骗，隐瞒，以及那些肮脏的手段。

……

有了周浩的加入，替江洋分担去了不少的工作量。

二人兵分两路，江洋去乡下跟各个供销批发部签约合同，周浩则去县城周边的郊区寻找合适的厂房。

冷饮这种东西不像其他，生产起来很是快捷。

只需要用机器调制出来，随后灌装到瓶子里即可。

按照江洋的思路，只要是厂房和设备搞定了，加班加点的生产下，产能的多少无非只是人工量的问题。

为了确保给制作冷饮提供充裕的时间，江洋把合同签成了三天后发货。

六家合作单位，首次进货共计两万九千瓶冷饮。

周浩的办事效率很快，当江洋拿着一皮包的现金从乡下赶回城里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办厂地址。

这是坐落在石山县北郊的一处废弃的罐头厂。

原来是国营单位，自一九九一年经济改革后，罐头厂就解散了。

周边多半是些老罐头厂的下岗职工。

水泥墙，红砖顶，门口用红油漆写着：石山罐头厂。

占地面积足有二十余亩，院子里面杂草横生，办公楼外面也是一副岁月斑驳的模样。

整整齐齐的六个长方形车间，每个都有三四百米长，六十米宽。

江洋和周浩二人把自行车停到外面，隔着围栏看着里面的情况。

“江哥，这罐头厂在九一年就解散了，原来的管理班子也分到北郊街道办事处去了。”

周浩嘴里介绍着。

江洋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厂房倒是不错，只是手里的现金加在一起不到三千元，怕是盘不下这么大个厂子。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藏青色钟山装的男子蹬着崭新的自行车从远处而来，见到江洋和周浩后停了下来。

“你要盘下这个厂子啊？”

那男子盘腿下车，看着周浩问道。

周浩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石林烟塞到了男子手里。

“陈主任，不是我盘，是我大哥。我跟你介绍一下，江洋江老板，我大哥。”

陈主任眉毛一掀，打量了江洋一番，点了点头。

“这罐头厂现在归街道办管，要是想盘的话，估计得不少钱。”

陈主任顺手把石林烟揣进兜里，随后摸出一包老葡萄顾自点燃。

“不过这罐头厂都停了多少年了，单位早都把这地方给忘了，你们研究它干啥？”

陈主任吞云吐雾，扶着自行车问。

江洋开口道：“我们想办个冷饮厂，有个县城里的厂房方便些。”

“噢。”

陈主任点了点头，随后掏出一把钥匙边走边说。

“那先进去看看吧。”

一把推开大门，陈主任带着江洋和周浩往厂里面走。

“这厂子闲了多少年了，草长得都比人还高。但是那六个厂房车间里绝对是干干净净的，咱们原来的老职工啥都不行，就是讲卫生。你们要是简单收拾一下，倒是还能对付着用。”

陈主任在前面带路，嘴里不断念叨着。

陈主任把六个车间全部推开，江洋迈步进去。

发现原来水泥灌注的工作台很是整齐，上面除了沾染了一层灰尘外，整个车间里没有任何脏乱的迹象。

如果简单地收拾一下，作为冷饮的灌装车间再合适不过。

“陈主任，要是盘下这个厂子，大概得多少钱？”

江洋直截了当地问道。

陈主任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琢磨了一会。

“这我可说了不算，你得去找北郊街道办，原来分管这块的主任都并到那里去了。”

江洋从皮包里数一百块钱出来，悄悄塞进陈主任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