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裴晁坐着马车，行至珈蓝寺外停下。老高翻身下马，领着百人神策军就往里冲，姜灿见状极为不屑地说：“这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倒是活生生像是一帮土匪。主子没瞧见嘛，他们刚刚打量咱们的眼神，那般放肆。”

裴晁看着不远处的寺门，笑而不语。

神策军早在裴晁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命令搜查奸细，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自然是无所顾忌，进去便是一通烧杀。

珈蓝寺瞬间尖叫连连，到处都是刀割过皮肉的声音。千一本身就睡得极浅，听到动静就坐了起来，正准备下床穿衣，月翎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千一颇为诧异，“师姐，出了什么事，外面怎么了？”

“快！快！躲起来！从寺外忽然冲出来士兵，进寺庙就是砍。外面已经不能待着了。”说着就拽着她往禅房角落的柜子拖，千一能感觉到月翎的手在发抖。

自然明白她想干什么，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赶忙拉住她的手说：“不行，师姐你怎么办。”

月翎不语，甩开千一的手，只是将竹柜向外拉了拉，赫然露出了一块能容纳一人蜷缩的凹槽。寺庙年久失修，禅房内都有墙体脱落的痕迹，月翎和千一住的这一间，空隙太大，就用竹柜挡住了。

月翎将千一塞了进去，只是笑，笑得极温柔，“你是小师妹，我是师姐，保护你是应该的。”

千一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是这话似曾相识，还是如今的境遇那样熟悉。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又被月翎按了下去，“师太已经不在了，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晚膳时还问起你，听师姐的话。”

说完就把柜子合上，又将床往柜子上抵了抵。做完这一切，慢慢地在门边蹲下。

门边由远及近传来几个男声。

一个粗犷男人不屑道：“一群老秃尼好没意思！半点油水也没有真是扫老子兴！”

尖嗓谄媚的男人道：“大哥您别急啊，指不定禅房里有些值钱货色！”

另一个男人有些犹疑：“咱们这样，世子爷那别不好交代吧。”

粗犷男人道：“你小子倒是怕了！怂包！那毛都没长齐的世子爷，算屁！就是世家的公子哥来耍耍威风的，神策军轮不到他来管！况且他自个也不是个好的，京都城谁不知道他是个混角！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找到好东西，你小子可别眼红！”

“可是听说这位世子极受陛下喜欢而且性子有些……我怕……”

吊儿郎当的男人骂骂咧咧：“大哥说的是！那世子那做派看的就让人不爽！你要是怕就滚，哪凉快哪待着去！”啧了啧嘴继续说道：“也不怪大哥生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真是无聊得很！赶紧结束回红香坊咱们哥几个松快松快！”

皮靴踩在青石板的哒哒声越来越近。

“大哥好像就是这里了！”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带有木门破裂的声响，月翎跌落在门边。

四个如狼似虎穿着大琞兵服的士兵，膀粗腰圆捋着袖子持刀枪，明晃晃的刀枪在傍晚的余晖下刀刃描上了不可直视的金边，有血腥味。

“大哥你看看说来不就来了！”其中一个用猥琐调笑拿刀指了指地上的月翎。

月翎忙站起身合手道“各位.各位施主，禅房简陋.并无值钱之物。”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为首的男人伸手抬起允一的脸端详了一番，忽而阴戾笑道：“虽然没头发怪是怪了点，不过脸蛋不错，来把衣服脱了，让爷瞧瞧身子有没有脸好看。”

“啊！”月翎被他的话吓得大叫出声，本能地向后退可腿不自觉地打颤又跌在地上，她双手撑着想再次站起来，奈何身体不听使唤。为首的男人脸立刻寒了下来，其他两个见状赶忙伸手来抓月翎的手腕将她向床拖去。

“放开我救命！救命！”月翎在尖叫。

“还想有人来救你，这破庙人都死绝了！”

千一感觉的身体内血液骤然凝固，宛如掉入冰冷的深潭止不住地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在上下打架，赶紧用手紧紧捂住嘴。接着蒲扇般的手掌狠狠落下清脆的两声，千一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听到了衣物撕裂的声音，还有男人刺耳的狂笑……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肠胃被一阵阵腥臭污秽弄得翻江倒海，腹部的酸汁在不断地向上翻涌。千一狠狠地将即将呕出的酸汁又吞了回去。

身体还在持续变冷，炽热血潮蔓延到了脚踝，双腿陷在其中动弹不得。眼睑睁不开，她伸手去探自己的脸，是血，浑身都是血。

血红色唤起了她内心暴怒，想要冲上去杀了那些人。骤然抬头间，透过狭小的缝隙，月翎的脸肿得老高，掌印血痕交织。

狼狈不堪。

只是千一看着那张脸，还是觉得那样温柔，那样美好，没有丝毫不妥。

恍惚间月翎对她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好好活着。

男子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愉悦疲惫，“……这真不是红香坊……那些个可比……唔……”

“废什么话！赶紧！大哥都没你这么慢！换我……”

“她是不是早就疼昏了？”

“怕什么！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呦？大哥你看她又醒了.......”

忽然听其中一男子暴喝道：“这女人咬老子！”接着刀割破皮肉的声音很轻，轻的不知是不是错了，但似是有一道血柱喷涌而出。

“你小子动手前说一声啊！溅了老子一身血！”

“罢了赶紧搜搜这房里有没有值钱的，走了！”

千一知道自己在哭，知道自己离窒息不远了。

“差不多得了。”一个慵懒声线的说道。

“参见世子爷！”声音粗哑的男人惊恐无比，慌忙翻身下床穿衣。

千一捂住嘴巴的右手已经咬出了血，滴在素色的袍子上浑然不觉。

皮靴在青砖上的声音再次渐进，“报告世子，已搜遍全寺并河图余孽！”

忽然柜子轰然倒塌，千一重见光亮不免一声惊叫，随后一抹昏暗笼罩在她的头顶，是一个华服男人逆光中轮廓分明，凤眼深邃。

男人嘴角微挑，伸出手将千一从空隙中拽起来，接着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哦？我看不见得吧。”

“属下该死！请裴世子赎罪！”

眼看一个人被拉出来，一众神策军皆大惊失色。虽然这裴世子是临时带队的，但是京都谁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最是喜怒无常，胡闹惯了的。

铠甲应声落地，全部跪下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