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是很大的,至少从分手以后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詹杭。
所以她一直相信着就算如今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她再一次遇见他的概率应该会很低。
她长叹一口气,心情就像是一块石子落入水中不断泛起涟漪。
原来现在的他是这样的。
青橘觉得他们的缘分早就到头了,所以尽管跨年夜那天晚上她再一次遇见詹杭,但她总觉得下一次相遇应该会很久很久。
甚至这个很久极有可能石沉大海,不会出现。
因为头发没有吹干的缘故,第二天青橘生了重感冒。
她的身体素质一向不大好,平时看起来脸色也比较苍白,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好在元旦连放三天假,青橘就这么睡了一整天。
3号那天晚上她正在和沈艺开着视频,问着沈艺最近的情况。
许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远在清源的沈艺同样冻得感冒发烧。
沈艺养了一只英短,买的时候沈艺并没有注意这只安静的小猫生了大病,直到半个月以后发现新买回来的蘑菇头越来越蔫才意识到猫咪可能生病了。
就这样,这只英短在来到沈艺身边不过一个月就在宠物医院趴了半个月。
那时候医生劝沈艺放弃,她本来也觉得才养了不到一个月要不就算了。
可没想到要走的时候,那只安静的猫咪突然朝着沈艺叫了一声。
沈艺心尖一颤,狠下心来付了医用费:“不行,要治。”
“蘑菇头是不是长胖了?”
“他都十斤了,再也不是那个天天吃药打针的小猫咪了。”
“嗯……我……”
青橘的话还没有说完,单位同事刘昭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青橘看着上面已经显示的未接来电(3)以后终于对着还在对着电脑疯狂赶稿子的沈艺说了一声:“我先挂了,同事打电话过来。”
青橘不确定对方有什么事情,但做她们这行的本就做好了24小时手机开机的打算,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一线记者总是要冲在最前线的。
她给刘昭拨过去时并没有想太多,甚至开始换起了鞋子。
拖着疲惫的身子青橘昏昏沉沉的工作了一个星期。
好不容易熬过了周四,那天下午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出去外采,只剩下青橘和几个总编室的同事在办公室待着。
记者部的办公室很大,占据了整个电视台二层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总编室和编辑部对半开。
她今天没有外采任务,到点就可以下班。
正关闭电脑准备离开时,电视台的副台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抄着手挺着一个大油肚。
青橘瞥了一眼副台长的位置,然后在心里计算着对方距离她的工位还有多长的距离。
“林台长好。”
对方朝着她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几句她的工作情况。
青橘的脑子转的飞快,仔细盘算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她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就不会再考虑转岗的事情了,又或者她说自己还没适应,对方顺势接下去:“那就再多待一段时间吧。”
青橘纠结了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还好?”青橘看着对方的笑容,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你以前是在报社做编辑的吧,我看了一下你的新闻,你的拍摄毫无进步啊。”
青橘:“……”
对方又继续说:“你有什么问题要记得问,多问多学,一个月都过去了。”
青橘点了点头,面上强行挂着一丝笑容。
对方见她讷着不说话,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旁边的摄像机:“镜头成组没有问题吧,灰片这些都会用了吗?领导的镜头怎么拍,普通群众的又怎么拍你们主任告诉你了吗?”
青橘点了点头,随后在林台长一脸期待中终于问了一个问题:“林台长,我不太会拍运动镜头,您能跟我讲讲吗?”
听她这么一说,对方厚厚的眼镜片的眼睛突然一亮,板着脸,看起来似乎很生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你过来,我教你。”
看着对方转身,青橘松了一口气,赶紧拎着机器跟了上去。
如果说周四面对领导的询问让青橘诚惶诚恐,那周五这天同事的婚礼则早早地让她失魂落魄。
而她那个结婚的同事正是编辑部的三个青城官方APP的上稿人。
中午将至,办公室里人成群结伴早早地开始预定了同事的车位准备蹭车。
青橘看着人来人往,一个个都有了安排,十根脚趾都缩在了一起。
那种别人互相约伴,从她身边经过,愉快地准备红包,完全把她当陌生人的场景她其实是经历过的。
只是那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就进入了雒城日报实习,尚处于实习期的她懵懵懂懂,无人在意她也乐见其成。
再后来,她大学毕了业,正式考进了雒城日报,然后成为了里面的一员。
因为实习期是在雒城日报度过,正式上班时她几乎已经不需要再由别人带了,而且跟里面的人关系已经处的不错了。
但青城电视台是不一样的。
首先雒城日报社是真的小。
她那时候被分在总编室,也是这样的大办公室,但整个总编室不到十人。其中还包括了报纸、APP和视频账号三个板块。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扭扭捏捏。
“乐姐,你们怎么过去?我蹭个车。”
周乐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好,然后叫了一声“田玲。”
田玲是记者部的副主任,身材高挑,一口纯正的播音腔说得极好。
“田玲,你的车还有位置不,带上青橘?”
“行,没问题,刚好还差一个。”
青橘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周乐道了一声谢,跟着田玲一起下了楼。
二楼的走廊特别长,上面挂满了台里主播和部分记者编辑的照片。
按照对台里的贡献度排名,田玲的照片排在第三位。
青橘也是在上次更换照片的时候才知道,田玲从前也是台里的当家主播,主要负责青城新闻这一块。
只是后来台里出了一个新栏目,主要做曝光这一块。那时候找不到既有经验又有魄力还年轻漂亮的新主播,台长考虑了很久终于忍痛做了人事调动,把田玲分在了记者部专门开设了新的板块给她。
因为蹭车的就她一个女人,男同事们都很绅士地拉开了后座钻进去。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田玲却突然俯身过来帮她调了车座。
见青橘一脸紧张,田玲笑着说:“你怕什么,都是女人。”
青橘:“呵呵,是啊。”
车子在海瑞门口停下,她从车里钻出来后才看见酒店门口有好家接待。
临近春节,结婚的人不在少数。
她跟在田玲的后面然后来到苏雨樱的父母面前,将手上的礼金交到对方手上。
一朵冬樱飘落,上面带着几滴雨珠。
青橘一愣,青城怎么会有冬樱?
等等……
苏雨樱是喜欢樱花的,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雨樱的老公可真帅。”
“听说她老公上大学那会儿去她们学校宣传学校招生,然后对她一见钟情的。”
还真是幸福啊。
青橘感慨两声,抬头朝着海报上的人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恍若晴天霹雳。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苏雨樱的老公会是曹楷!!!
青橘呵呵一笑,心里苦啊。
她赶紧拿出手机给沈艺发了条消息:同事的老公是曹楷。
沈艺:谁?
青橘欲哭无泪,仰天长叹,最后回复道:詹杭的好哥们,咱俩还一起磕过他俩的CP。
沈艺:……
沈艺:祝你好运。
青橘肠子都快悔青了,但这会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田玲站在台阶上正冲着她挥手让她进去。
青橘叹了一口气,蔫蔫地说了一声:“来了。”
其实说不定只是同名而已。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她和曹楷多年不见,对方长什么样她早忘了,更何况刚才照片里的人她也没太看清到底是不是曹楷。
这世界名字一样的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巧。
以前,她是不怕曹楷的。
甚至会仗着詹杭的面欺负曹楷。
但人家毕竟比她大一岁,不管她怎么作都始终留够了面子给她。
更何况她私下也没有和曹楷接触过。
除了那一次。
高二那会儿她坐公交回家,因为生理痛在车上疼得死去活来,面色苍白。
是邻座的曹楷给她让了坐。
那时候,她和詹杭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她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的,如果今天真是曹楷的婚礼。
那……詹杭必定也会出现。
她和詹杭分手那会儿曹楷恨不得杀了她,甚至给她取了个“雒城最渣”的称号。
等一下,她会不会被曹楷赶出去?
正思考着,电梯已经到了三楼,晃眼的婚礼大厅之中,人声鼎沸。
她没看见新郎,却是看见了身为新娘的苏雨樱在整理裙子。
然后在她松了一口气田玲拉着她入座的同时,她一抬头对上了人群中的伴郎——詹杭。
青橘:“……”
要不,她还是换个星球生活?
她知道詹杭看见她了,青橘强作镇定,随后抬头正欲打个招呼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好险。
青橘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紧张起来。
既然詹杭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此曹楷是彼曹楷。
但愿敬酒的时候她不会被曹楷认出来。
她和苏雨樱关系不算好,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甚至她到青城电视台后她都没几次见过苏雨樱。
青橘算了算饭桌的位置,只要她吃的够快,应该是等不到对方敬酒她就可以抽身离去。
青橘的算盘打的不错,可她到底是低估了婚礼的不确定性。
扔捧花的环节被新娘省去,直接改成了抽取现场的幸运观众。
青橘觉得这种方式有点扯。
毕竟谁知道抽中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可毕竟跟她关系不大,她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上面的苏雨樱。
然后就在司仪的声音中她听见“86”号。
青橘突然心一梗,应该没这么好运吧。
她又不是天选之子。
青橘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悄地伸手打开了刚才的喜糖盒。
随后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粉色的纸条。
她突然明白了是她多虑了。
新人在进门分发喜糖的时候已经把人分了类。
已婚的和未婚的。
她心里有些紧张,不会这么巧吧。
青橘深吸一口气,随后打开了喜糖里的字条。
第一个数字是8,然而就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到下一个数字的时候,旁边的徐冰雯已经激动地叫了起来:“86,我是86。”
青橘微微一愣,然后没再继续将动作延续下去了,只是默默地收起了字条将它扔进了喜糖盒子里。
她就知道。
更何况……徐冰雯本就和苏雨樱是一个部门的。
谈不上失落,也说不上其他的心情。
她甚至忘了自己一开始就想跑路的目的。
直到有人突然站在她的身后,然后她看着眼前的杯子里突然被人倒入了橙色的果汁。
青橘微愣,然后抬头。
给她倒饮料的是穿着蓝色伴娘服的女人,对方朝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将饮料瓶朝着旁边的田玲过去。
再然后,她看见在两个伴郎的簇拥下,款款而来的曹楷和苏雨樱。
青橘默默低下了头,她不敢看詹杭,更不敢看曹楷。
只能在一群人之中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然后举杯敬酒。
直到这个流程结束以后,青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下午有采访,回去的路上她蹭的并不是田玲的车,而是台里另一个同事的小电驴。
苏雨樱喜欢樱花,婚礼主题也是粉色的冬樱。
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里面的新人还在忙着敬酒,青橘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戴好了头盔。
外面很冷很冷,尤其是这个冬天。
可尽管如此,她却始终没有看见一场雪花落下。
“青橘,你下午什么采访?”
在同事的第三次询问中,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青橘揉了揉鼻子,然后看着天边的乌云:“没有采访。”
“没有采访,那你怎么这么早出来。”
这么早出来?
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就是觉得里面很闷,心是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