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小弟看寄远兄如此激动,莫非这个顾家村有什特殊不成?”
“那倒不是!”
孙昭脱口而出,紧跟着道:“顾家村并无什么特殊,但它却是属于我孙氏笼罩的区域,为兄之所以激动莫名,是因为到了此处便等于进了我孙氏的乡土。”
刘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一种快到家门口的喜悦。突然他脸色一怔,猛然也变得欣喜起来,道:“孙氏笼罩之地,岂不就是我们将要为官的檀州密云?”
“不错,正是檀州密云!”
孙昭语气隐隐有些傲然。
这就是他俩将要为官的县域。
那个刘云已经兴致勃勃,开始仔细打量自己将要治理的地方,恰好眼前便有一个破败的顾家村,他一时竟有种想要下车看看的冲动。
可惜孙昭却想急急回归家族一趟,以便在他日后治理地方的时候获得助益,两人虽然心意相左,但却都没表明出来。
突然,刘云目光一闪,指着前方小小的顾家村道:“寄远兄快且看看,那里有个少年正要出村,咦,他身边还跟着个女子……”
猛然又是一停,极其好奇又道:“后面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这到底是个何等情况?你我既然为官何不前去探问一番!”
孙昭却摆了摆手,一脸淡淡道:“此事,无甚稀奇,若我猜的不错,那少年应是此村男丁,看他出村所去方向,正是吾之家族所在之处!”
他说着遥遥看了那少年一眼,淡淡又道:“实不相瞒,这密云一县唯有我孙氏能济穷苦,也正因为唯有我孙氏能济穷苦,所以常有穷人上门哭求帮助,我见这少年脸色一往直前,不用说也是下了决心要为了某事去求我族,而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应是在担心他此去所求会不会成功。”
“原来是这样!”刘云目光闪烁几下,忽然故作好奇又道:“那么寄远兄何不猜猜,这个少年所求乃是何事?”
“简单的很!”
孙昭微微一笑,仍旧淡淡道:“要么粮食断了,要么村中死人,如果是断了粮,那么去我族就是乞讨粮食,如果是村中死了人,那么去我族就是乞讨坟地。”
刘云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只是癣疥之患,勿需探问,勿需探问也。”
孙昭还是微微一笑,忽然做出邀请道:“再行十里,便是吾族,至元吾弟,可愿登门为客否?”
刘云连忙双手一拱,大笑道:“兄既有邀,弟敢不从?”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于是车队继续向前,碾压着积雪不断前进。
只不过这一次,稍微有了区别,虽然有了一些区别,但是毫无影响两人的心情……无论孙昭还是刘元,都不会去在意车队后方跟着的一个少年。
两人都是富家出身,又是年纪轻轻便要坐堂为官,自然自视甚高,不把一个穷苦少年放在心上。
一路之上,他俩仍旧兴致高昂的继续赏雪,丝毫没有在意那个少年走的何等艰难,丝毫不去在意那个少年不断在积雪满布的道路上跋涉。
他们更不会在意,那少年身旁跟着的一个满身补丁的女子。
一个满身补丁的女子,无非也就是个穷苦的村姑,当今这个世道,五十文钱已经可以买个漂亮小丫鬟了……
满身补丁的村姑,他们可没任何兴趣。
可惜他们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村姑’昨夜之时穿的还是大红色华服。
而那件大红色华服的材质之精美,怕是连密云孙氏的主母都没有资格穿……
……
半个时辰后,孙昭和刘云的车队终于进入了一座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小城,而车队后面一直跟着的某个少年,也和某个女子越过城门进入。
这就是密云县了。
县城门口,并没有多少人出入,只有有两个守卫懒洋洋的靠着墙根打盹。
那女子看着像是很生气,突然冷哼一声道:“如今大唐建立,眼看着世道即将清平,然而这些兵丁却如此懒惰,倘若如此下去,他们如何能够彰显朝堂的法度。”
可惜她这话,没人愿搭理,就连她身前慢慢行走的少年,也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女子却很不满意,猛地拉着少年的手道:“乖外甥,你什么意思?莫非小姨说的不对?你笑的为何如此鄙夷?”
少年不想招惹她,无奈只能道:“我可没有鄙夷,我只是觉得你发火毫无道理,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天高皇帝远,当兵只看钱,这些城门守卫毫无油水,有时候怕连兵饷都要拖着发,他们肚子尚且难以吃饱,何谈用心守城彰显法度?做人嘛,总得将心比心,需要学会换位思考,方才不至于无端生气。”
女子仍旧有些忿忿,道:“就算如此,这也不是他们偷懒的借口,须知此地乃是檀州,再往北边就是突厥,边境之地,倘若敌寇来犯,他们这副样子如何能够守住一方城池。”
“哈?”
少年突然打个哈哈,像是极其无奈道:“谁也没想着凭他们守城啊!”
女子微微一怔。
却见少年轻咳一声,忽然伸手指了指北方的方向,道:“所有人都知道,河北道有着一支精兵,无论是前几年的攻城掠地,亦或是这几年驻守边防,那支精兵才是河北道的擎天柱,那支精兵才是河北道的扛把子。”
“扛把子?”
女子好奇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隐约明白这词的意思。
她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变的好起来,语气得意问道:“你说的那支精兵是不是娘子军?乖外甥似乎对于娘子军很是敬佩呀。”
少年脸色一肃,郑重道:“我敬佩的不是娘子军,我敬佩的乃是建立娘子军的那位公主,虽是弱小女子,却是巾帼之英!”
“是吗?”女子眼中溢彩连连,语气很是急迫问道:“你对那个女的竟然这么高赞誉?”
少年脸色更加郑重,沉声道:“这不是赞誉,而是有感而发,据说当年隋末大乱之时,李家那票人为了自保全都跑光,唯有她一个小女子被留在长安,受尽磨难方才从虎口脱出危险……”
他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那位公主也真是了得,脱险之后竟然白手起家拉起一支队伍,从无到有,越打越强,短短数年时间,竟然被她打下了大半个中原北方,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这样的女人,啧啧,这样的女人……可惜不是我老婆!”
“嘻嘻!”
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听到少年最后一句,盯着少年气呼呼的道:“你想得美!”
少年被她眼神看的心中发毛,不知为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擦把冷汗道:“小姨,你这是咋了?”
“没咋了!”女子忽然又展颜一笑说道:“我只是觉得乖外甥很会说话,我觉得你会说话就应该多说点。”
少年‘嗤’的一声,淡淡而笑道:“我夸赞的又不是你。你虽然乃是豪门出身,但是可比那位差的远了。”
“嗯嗯嗯!”女子连连点头,语气却隐约有种诡异,吃吃笑道:“那位毕竟是乖外甥的心中所爱嘛,小姨我人老珠黄自然无法相比。”
少年满脸都是无奈,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小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少年,正是顾天涯。
顾天涯抬头看看前方某处,顺势将某个话题轻轻转移,略显踟躇道:“今日的事,怕是有些不太好办了,孙家有人从长安归来,必然要进行声势浩大的庆祝,偏偏咱们却不得不上门去求着办事,也不知对方愿不愿意搭理我这个泥腿子……”
女子却是一脸无所谓,淡淡道:“自古拿钱买地,乃是天经地义,他们凭什么不愿搭理你,乖外甥你莫要自己把自己看低了。”
顾天涯却摇了摇头,语带提醒道:“我可不是拿钱买地,而是厚着脸皮赊地。赊账这种事,谁都不喜欢……”
女子嗤的一声,仍旧满脸无所谓道:“那又如何,又不是以后不还他们钱。赊账赊账,既然是赊,终归会还。我的乖外甥乃是堂堂男子汉,他们孙氏难道还需害怕你会赖账不成。”
顾天涯苦笑一声,咱们是来赊账的啊,怎么能摆出一副赊你账属于看得起你的架势?
人家乃是堂堂世家,难道还会怕咱们不成……
我这小姨,有点脾气,也不知到底出身什么家族,为人处世竟然有着一股子铁憨憨的味道,这可不行,容易惹事,以后我得好好教教,免得她终有一天惹到了惹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