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历史上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那便是在整个晚清王朝,这绝对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曾国藩的湘军,仅仅靠满清贵族手下的那点八旗兵、绿营兵,恐怕太平天国造成的影响不只是一场运动,很有可能就是改朝换代。
那时候已经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中兴将相十九湖湘”!晚清的重臣,或多或少,都和湘军有些瓜葛,就连后来的淮军统帅李鸿章,那一套练兵之法,也多出自于湘军。
所以,林泽这一亮身份,在场之人无不羡艳万分。
就连陈有德,都马上觉得自己矮了半截,连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诸位兄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湘军,是本官眼拙,大水冲了龙王庙,差些不认识自己家人了。”
“哼,别乱套近乎,谁和你是自家人啊。”
张三说话无遮拦,冲的陈有德脸上,是青一阵百一阵。
“老三,怎么说话呢,退下!”
看对方这点威风,也被自己杀得一点不剩,林泽这才慢悠悠的对陈有德抱了抱拳。“大人莫要见怪,我这些兄弟都是刀口上舔血渡日,说话粗俗,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呃,不怪,不怪。本官是这太和县的县令,这次是赶来调解民间纠纷的,既然小哥隶属湘军,应该身在湖南,为什么会出现在颍州地界呢?”
擦了擦两鬓的汗水,陈有德经方才一吓,此时就连双腿都在打颤,说话也有些低声下气。
“是这样的,在下因战场负伤,如今退伍回到家乡,这是我们九帅让我带给大人信件,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林泽便把曾国荃所赐书信拿了出来,递给了陈有德。
接过信件,陈有德颤巍巍的将信件打开,他越看越是心惊。虽说信里面无怪乎,是些吩咐他多多关照林泽的内容,可是这由曾国荃亲笔书写,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单是看信里关切的话语,就足以证明这林泽被对方所看重,而且再看林泽身后那一队士兵,陈有德还是头一次听说,衣锦还乡还让带着士兵的。所以陈有德心里断定,这曾国荃肯定是把林泽当作门生来培养。
别看林泽现在一没功名,二没实权的,但人家那后台摆在那儿,曾国荃乃是曾国藩亲弟,那可是当朝一品的大总督啊,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可以得罪的起。
“原来是林兄弟,失敬失敬,林兄弟此番衣锦还乡,下官有失远迎,真是惭愧啊。”
想通了这一层利害关系,此时的林泽在陈有德眼中,仿佛变成了一根足以助他青云直上的参天大树,对于林泽,他只有仰望。
“县令大人客气了,日后,林泽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呐!”
对方的一系列的变化,林泽尽收眼底,自己先是一番武力威慑,之后再来一纸令箭威压,还不收拾的这小县令服服帖帖。
“兄弟这样说可是折煞老哥了,老哥姓陈,名有德,兄弟直呼全名便可。”
“我勒个去,就你还有德,叫你陈缺德还差不多!”林泽翻了翻白眼,待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乔丹等人,遂又话锋一转,“大人,如今场上的局势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依我看,这些洋人和村民之间,似乎有误会呀。”
“坏了,我说的吧,这倒霉事真叫我撞见了!”见林泽问起,陈有德心底一颤,慌忙道:“哪有的事,这块地本就是划给那些洋人建造教堂的,都是这些刁民故意捣乱,才险些酿出了事故。”
“可是我却听说,这些洋人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这块地,这件事是经由知府大人过手的,怎们会没有钱,赔偿给这些村民呢。”
待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林泽更加断定,对方肯定是贪墨了那些银子。看陈有德死活不承认,林泽遂加重了语气,
“陈大人有可能不知道,在临行前,九帅曾对我说过,这安徽紧邻长毛老巢。为了避免战火蔓延,地方上首先要做到军民一心,万不可以在关键时候,闹出使民心不稳的事来。所以,他才我在地方组建乡勇,一来是抵御长毛,二来是遏制、严惩这一类事情。”
林泽说着,下意识的瞥了眼身后的张三,对方会意,顺势将长刀缓缓拔出。刀刃与刀鞘相互摩擦,刮出的沙沙声响,听的陈有德,只觉得背后拔凉拔凉的。
咕咚,陈有德咽了口口水,说真的,他压根都不知道这五百两的事儿,因为当初上头跟他说的时候,只提到了两白两银子!
心中诅咒那个黑心知府,明明自个儿贪污了三百两,却说那些洋人只出了二百两,结果自己还傻乎乎的又孝敬了对方一半银子。
陈有德心里那个恨啊,可是现在林泽提出这事儿,他又不敢说半个‘不’字,毕竟对方后面,还站着曾国藩、曾国荃兄弟俩呢。
“呃,兄弟说的是,是老哥一时糊涂,那些钱我会补给这些村民的!”
强忍住肉痛,陈有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现在巴不得立刻解决掉这件事。单单是一个洋人就让他够头疼的,现在又冒出个林泽,这么一烫手山芋,怎么拿都不是。
“呵呵,那就好。大人目光长远,日后是不会吃亏的!”林泽微微一笑,算是给对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好了,诸位乡亲。刚才我已经问过了陈大人了,这乔丹神父为了买这块地,的确是给了二百两银子,这些钱就在县衙那儿,你们随时可以取来。但有一点你们要清楚,乔丹神父已经得了知府大人的批准买下此地,你们日后不得再来生事,快些拿了银子,回家去吧!”
林泽的话,对这些青壮乡民来说,无异于是雨露恩泽,要知道,那时候的两百两,足够一家三口吃喝大半辈子了,有这些钱,也可以重新置办更多的田地。
听到林泽这话,激动不已的焦大,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谢谢大老爷!”
“呵呵,既然林兄弟都发话了,本官自然会差人将银子送过去,你们都回去吧。”
陈有德不失时机的凑在林泽身旁,他似乎也想跟着对方,沾些青天大老爷光。此刻的他,笑的很是欣慰啊。心中直赞叹,这林泽真够意思,知道自己没那么多钱,特意帮自己免去了三百两,这么义气的人,自己回去定要大摆宴席,好好酬谢。
看着青壮们离去,林泽这才敛去了笑容,转而又对陈有德道:“陈大人,我这些兄弟们花了那么大力气,才帮你摆平了此事,你看是不是…”
“该死的混蛋,搞了半天,原来是你想要贪污那三百年银子。”见林泽这么说,陈有德哪会不知道对方意图。
暗地里将林泽翻来覆去骂了个一遍,陈有德心痛之余,脸上还是尽量赔笑道:“那是,有劳湘军兄弟们了,就算林兄弟不说,老哥那三百两银子,也是要塞给你的。”
听着对方干涩的笑声,林泽的心中早已经爽翻了,这些个大小贪官,老子一来,还不把你们榨的干干净净。
“亲爱的乔丹神父,这都是一场误会,如今事情已经解决的,我和县令大人也该走了。如果以后再遇到困难,欢迎你们来城里找我!”
遣散众人,林泽这才意识到,那些老外还被自己晾在一边。
“亲爱的林,太感谢的你了,愿主保佑你。”
在乔丹热情的欢送下,林泽这才带着身后一干湘勇,跟着县令的仪仗队进了城。
太和县规模颇大,但人口不多,所以整个县城里也就显得比较宽敞,大概是因为这里紧靠着太平天国的关系,许多百姓都搬走了。
即便如此,但是短时间内,让城里腾出地方,供林泽那一百多号人休息,却也不太现实。
所以,林泽照旧让湘勇在城外安营扎寨,至于他,则带了张三,和两个身手不错的士兵进了城,在陈有德安排的驿站住了下来。
“小的给团练大人请安,我家大人让我给您带个口信。大人他已经聚邀了太和县方圆十里的乡绅、豪族,在县衙置办好了酒宴,为团练接风洗尘,到时请团练务必赏光!”
刚把一干事物安排妥当,此刻门外突然进来一名小斯,这人林泽在陈有德身边见过,与他有几分面缘。
“嗯,我知道了,就更大人说我一定赴宴!”
打发走传信小斯,林泽忽然见张三拿着一个红色的布袋,不由问道:“你拿这袋子干什么?”
“给大人装财礼啊,前几次赴宴,不都是这样的吗。”张三还记得第一次赴宴,他和林泽什么都没带,就甩着连个光膀子进了酒席。
结果人家吉安县令,送了大笔财物,弄得他和林泽两只手根本拿不过来,那情形好不狼狈。所以,后面每次赴宴,张三都要拿了大红布袋,用来装地方上讨好林泽的财物。
“混账,这里是太和县,人家县令摆的是给我们接风洗尘酒宴,你当是顺道打秋风啊。”
林泽两眼一瞪,说的张三好不羞愧,就在对方准备扔掉布袋时,林泽却又说出了一句让张三更加无地自容的话。
“快去换个更大点的袋子来,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天,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我可是要在这儿常驻的,这么点小的袋子怎么够我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