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药草了,柳妍华绽开一个笑容,然而就在此时,她踩到了一块苔藓,顿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下滚去——
不,不要!她不能死,她要把药草带回去,治好娘亲!再也不要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和娘亲,才刚刚亲近了三天啊!
雨水浇洗的山石滑不可止,直到撞上一大株横壁苍树,她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手中的药草,却始终没有松开。
次日,日上三竿,大雨后的阳光明媚,山间草屋院里,一张棋台立于桃花树下,摆放其上的玉棋子颗颗晶莹剔透。
屋内床榻上,柳妍华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床边一人探寻的目光。
男子有着鬼斧天工的绝色容颜,一袭玄青色雨丝锦袍,一双如山涧清泉般清澈的朗目好奇的望着她,似乎从未见过女子一般。
柳妍华顿时警觉的坐起身,这一起,淋了雨的头一阵发昏,男子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却被她敏捷躲开。
柳妍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赫然是一袭烟青繁花交领锦缎袍,不是昨天的那身!“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跟救命恩人是这么说话的么?”那人见她如此戒备,也退了退,道,“在下姓顾,名子卿。”
柳妍华看着他,半晌才幽幽说道,“多谢顾公子救命之恩,我昨晚是在这里过的夜?我的衣服呢?采摘的药草呢?”
“就你采摘的那药草能救人?姑娘,你的医术该不会是无师自通吧?”顾子卿唇角染上几分笑意,“我这里倒是有不少上等药。”
柳妍华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顾公子能否将治疗风寒发热的药卖我一些?”
顾子卿回眸看向她,窗外明媚的日光为他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姑娘拿什么买?”
柳妍华想起此时自己身上连个首饰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只好说道,“我可以写欠条,我保证,不出三日必会还你银钱。”
“欠条?三日?”顾子卿却忽然走近床边,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支水玉簪子,为她插在鬓发之中,清冷道,“不必如此麻烦,日后只当你欠我一件事。这个簪子,便是信物,以后你只要带着它,就能找到这里来。”
柳妍华还没拒绝,药包便落入她手中,顾子卿已然回过身去,背影颀长:“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吧。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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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
身穿苍紫色交织绫夹袍的辅国公柳时,在沉鱼苑前踱着步子。身后,则是宁氏、二小姐柳玉如和一群下人。
“老爷!这华儿到底会去哪儿呢,她要是不在屋里,为何迟迟不出来迎接?”宁氏故作担忧的拿着帕子擦泪,“老爷,妾身真的很担心她,她不会出事吧!”
“妇人之见!”柳时最听不得女子哭哭啼啼,却更恼怒妍华一个庶出的女儿居然敢一夜不归,败坏家风。
跪在院子门前的正是被指认包庇的素扇,清净的小脸上不卑不亢,“国公爷、夫人,奴婢已经说过了,小姐就在院内,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来迎接!”
嫡出的二小姐柳玉如抚了抚头上的步摇,娇俏笑道,“哟,这四妹妹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母亲,让请个大夫来看看啊,就这么拖着?父亲,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别让四妹妹病坏了。”
说着,抬脚就要进门。
素扇却坚持的挡在门口,眸色坚定,“二小姐恕罪,奴婢不能让您进去。四小姐的身子不大好,会过了病气。”
柳玉如登时发怒,抬起一脚便踢在了素扇身上,“大胆奴婢,放走四妹妹出府一夜未归,还敢在此饶舌!谁准许你碰我了!”
宁氏冷笑,“这样的奴婢,也就是华儿教的出。”
柳玉如理了理自己的披帛,“本小姐今个儿就是要进去,如果她不在里面,你就等着被杖毙吧!”
“二小姐,若是她在里面呢?”素扇忽然问。
柳玉如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插在沉鱼苑的探子亲眼看到柳妍华出府,没有回来,还用问吗?
“如果她在里面,免了你的一切罪责,让你跟在四妹妹身边伺候,而我也会给四妹妹赔礼道歉,如何?”柳玉如笑道。
“二姐姐最好说话算话。”
屋内帘子一挑,走出一人来,不是柳妍华又是谁!
只见她身上赫然是名贵的芙蓉纹锦袍裙,竟是杭绸的料子。头上一支晶莹的水玉簪步步生辉,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一个药囊荷包,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药香。
纵然是她的父亲、宁氏夫人和柳玉如,也被眼前的佳人惊住,这还是他们印象里那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柳妍华?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柳妍华轻施一礼,“二姐姐安好。”
前世,这个名义上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手足姐妹,柳玉如,虽不如柳熙和的聪慧奸诈,却也是整日以欺凌自己为乐,最后在宁氏的指点下嫁了状元郎,再也不见她一面。
“柳……柳妍华!你既然在屋里,为何迟迟不出来!”柳玉如被她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指着她的手有些发抖,“还有,这身衣裳,你从哪偷的!”
柳妍华看向多日不见的父亲柳时,那双她曾经以为会看到她的苦楚的虎目之中也是怒其不争的愤然。
她缓缓抬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乌发顿时倾泻而下。
“华儿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竟把女儿家的礼仪都抛到脑后了!”宁氏故作气急,实则幸灾乐祸的说道。
柳妍华再次抬眸时已是积攒了一汪清泪,“父亲,女儿昨夜不曾出府,只是姨娘突然生病,母亲又已经休息,女儿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差了素扇出府买药。谁知苍天垂怜,遇到了贵人,不但分文不收,还送了女儿这些衣饰。父亲请看。”
说罢,便将手里的水玉簪子递给柳时。
柳时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双手捧住簪子,“你、你所说,可是实情!”
“女儿自然不敢欺瞒父亲。”柳妍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