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岗山之巅。
视线所过之处,尽是风雨飘摇。
尤记得,在武川镇那段戎马岁月,沈少天与武川侯沙场秋点兵,壮志凌云。
也曾在这样一个雨夜,两人痛饮最烈的酒,在沙盘上对战厮杀,挥斥方遒,指点这万里江山。
也有过对苍天立誓,许下同生共死的愿景。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
能够拥有一个同生共死的挚友,当真可以感叹一句,此生足矣!
奈何,人心隔肚皮。
自以为人生得意的沈少天,最终却沦落到,成为他人登上荣耀巅峰的垫脚石。
万丈红尘,众生相。
我无害人心,人有杀我意!
“呼呼!”
寒风裹挟冷雨,横扫而来。
既扬起了沈少天的发梢,也打湿了他的面庞。
雨珠在脸颊汇聚凝结,最终滚滚而落。
重新点上一支烟。
沈少天就这么咬着烟头,双眸眯成一条缝,转身走下台阶。
心哀莫大于心死。
从今天开始,曾经的那个沈少天,将永远沉眠在这座,由武川侯亲手设计的恢弘大墓之中。
山脚下。
林震霆站在台阶的一侧,双手叠放在身前,静静等待。
金展金阳两兄弟,以及金家所有人,如丧家之犬一般躺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鲜红的血水缓缓流淌。
在看到沈少天走了下来,林震霆连忙向前一步,微微躬身,“沈先生。”
其余人,相继行礼。
“这位林家老爷子,也是个狠人。”
陈山扫了一眼全场,最终盯着脚踩金阳的林雷,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
以金家人为目标,纳出一张投名状,的确需要一点魄力。
只是,这位林家老爷子要是知道,沈少天而今的处境,会不会被吓晕过去?
途径林震霆身边,沈少天淡淡的说了一句,“没必要这么客气,都回去吧。”
“这都是应该的。”林震霆连连道。
沈少天摆了摆手,没有再作回应,于一双双敬畏的目光中,缓缓隐没在了夜色中。
“老爷。”
林雷走到了林震霆面前,沉声道:“我找人查了一下沈先生的车,竟然是盛阳集团名下的。”
“准确点说,是冯思月的专属座驾。”
“什么?!”
林震霆惊愕,双眉紧紧蹙在了一起,“就是那个,号称全楚江最具商业天赋的冯思月?”
“是她!而且……”
林雷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这才接着道:“我的人刚得到消息,冯思月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林震霆微怔,陷入了一种沉思。
沈军医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地位,怎么会跟小小的盛阳集团有关联?
另一边。
走到车子旁边的沈少天,转头看向陈山,“找个地方喝点?”
“呃……”
陈山迟疑,抬手抓了抓脑袋,尴尬道:“那个天哥,今天太晚了,要不改个时间?”
按理说,此时此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
可是,终究是有难言之隐。
“成家了?”陈少天一眼洞穿,笑着调侃。
陈山点头,一双深深低垂的眼眸当中,透出了一抹难堪。
沈少天顿时就乐了。
当年的陈山,那可是一支先锋小队的统领,不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也是未尝败绩。
完全称得上一句轩盖如云,意气风发。
可眼前,竟然变得如此怕老婆??
“今天的确晚了一些。”
沈少天也不强人所难,拍了拍陈山的肩膀道:“我送送你。”
陈山下意识咬了一下嘴角,脸上闪过刹那的挣扎。
但很快,还是欣然接受了沈少天的好意。
陈山是孤儿,从走出福利院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要将自己这辈子交给战场。
不曾想,因为沈少天的事情,自己不得已从武川镇的大清洗中离开战场。
一年前为了躲避追杀,陈山从商场侥幸逃脱之后,拖着血淋淋的右腿,躲进了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的女老板在经过一阵惊吓之后,并没有将陈山赶走,反倒将他收留了下来。
随着腿伤的渐好,陈山开始在杂货铺里帮忙,专挑累活脏活。
或许是看上了陈山的老实本分,而陈山也想就此安度余生,两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前面靠边停。”
当车子行驶到一家农贸市场的时候,陈山抬手示意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道:“堂堂军医沈少天,竟然给人当了一年的司机。”
“这要是传出去,多少人会被惊掉下巴!”
“天哥,我们明天联系。”
当车子靠边停下之后,陈山推门下车,挥手招呼了一声,迅速跑向对面一家杂货铺。
沈少天全程目送。
直到陈山走进杂货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才驱车离开。
……
不到三十平的杂货铺内,各种货物摆的满满当当,一个扎着马尾,身前系着围裙的女人,正在收拾准备打烊。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成熟干练。
一旁的藤椅上,一个尽显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翘着一个二郎腿,抱着手机在打游戏。
长刘海,紧身裤。
豆豆鞋。
一包上百块的香烟,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上面压了一个名牌打火机。
“又去大岗山了?”
本名叫张丽的女人,抬头看向了走来的陈山,挑了挑眉,随手拿过一块毛巾迎了上去,“下这么大的雨,何必呢。”
“我姐累死累活,你倒是清闲。”
以一个最舒服姿势躺在藤椅上的年轻人,斜了一下眼睛,嗤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沈军医生前关系多好呢。”
“实际上呢,不过是废物一个,还特么是个瘸子,让老子在外面丢尽脸面。”
“草!!”
不知道是不是游戏打输了,叫张亮的年轻人狠狠爆了一句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