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愣愣地盯着这四行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莞尔一笑。

她刚要开口，一个声音却先声夺人道：“相见恨晚！”

女子一愣，看向身旁。

说话的人正是杜明嫣。

“我没有说错吧？”杜明嫣洋洋得意地道。

摊主的好算盘却被杜明嫣打乱，自然有些不爽，见他一身男装，便要叱责。可看清楚她的模样，摊主又生不起气了，只能不耐烦地挥手赶人道：“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猜谜的人是这位小姐！”

“我不管，反正我对了。”杜明嫣跳上去从摊主手里夺过荷叶灯，便笑眯眯地转身道，“归我了~”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喂！喂！”摊主拼命喊她，可杜明嫣哪里会回头？等他找那粉衫女子时，却又找不到了。

当下只能自叹晦气。

话分两头。

再说杜明嫣挤出了人群后，便专往没人的地方跑。

等到人迹罕至处，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小子，站住！”

提着荷叶灯，杜明嫣言笑晏晏地转身，毫无畏惧地看向那粉衫女子，道，“何事？”

“你干嘛和我们抢荷叶灯？”华儿瞪眼喝道。

杜明嫣摇了摇头，道：“你可不如你家小姐。”

“什么意思？”华儿以为她在骂自己，立刻毫不饶人地顶了回去。

杜明嫣看向那粉衫女子：“我认识你，你是宋家小姐。”

那女子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不过很快收敛起来：“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小弟弟？”

杜明嫣笑了起来：“见没见过，你自己知道。”淡然揭过。

女子终究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反而弯腰谢道：“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了。”

“解围？”华儿总算转了头，“小姐，她为你解了什么围啊？”

女子笑道：“相见恨晚。”

杜明嫣也无奈起来：“喂，你难道看不出来，那摊主认识你家小姐，而且喜欢你家小姐么？”

“什么？”华儿立刻跳了起来，“好大胆子！一个小小的摊主竟然也敢觊觎我家小姐？”

女子立刻拉住了华儿，皱眉道：“别乱来。”

“怎么聪明的主人总是招来些傻丫鬟？”杜明嫣神色复杂地看了华儿一眼，方道，“你真的相信，一个普通的摊主，能够藏住这么精细的花灯，只在乞巧节送出来？而且，如此珍贵的东西被你家小姐赢了过去，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哦哦，那他很有钱啰？”华儿立刻道，“小姐，那我赶紧去禀明老爷好了，反正您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噤声！”女子有些尴尬地捂住华儿的嘴巴，不好意思地对杜明嫣道，“抱歉，华儿实在太……”

“这是你家的事，和我道歉做什么？”虽然说是这样说，杜明嫣却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她很好地遮掩住自己的情绪，转而淡定地道，“行了，我对这花灯什么的不感兴趣，就送给你吧。”将荷叶灯塞回女子的手中。

女子愣怔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见她真的不打算回头，连忙出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明嫣很快回头道：“你可以来杜府找我。”

“杜府？”女子的表情更惊讶了，“城中杜府？……是杜琼之大人家吗？”

杜明嫣点点头。

“可杜大人只有一个女儿……啊！”女子恍然大悟。

杜明嫣笑眯眯地和她分手。

坐着马车回到杜府，从那完全看不出一丝缝隙的地方打开了一个洞，杜明嫣重新溜了进去。

等到暗暗招来丫鬟打水洗漱过，杜明嫣躺在床上还觉得今日之事有些恍如梦中。

虽然刚才她貌似十分平静，但她的心里早就炸开了锅，久久不能静心下来。

无他，只因为那个粉衫女子，正是宋绿杨。

她从没想过，这一世，自己和宋绿杨竟然是这样认识的。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对自己还挺有好感。可是，如今的她彬彬有礼，淡然谦雅，连那摊主用字谜以近乎轻佻的态度向她告白，她也没有发怒。这样一个淡然的女子，为何在五年后，上一世，会那般残忍地对待她？

杜明嫣承认，刚刚看到宋绿杨的瞬间她简直想转身逃开。

宋绿杨的面孔会让她想起自己最痛苦的回忆。

可是，杜明嫣很快意识到一切都不是从前了。她重生了，她不应该继续懦弱和逃避下去。她应该改变！如果真的想要改变，那么就应该从正视宋绿杨开始。

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难道我们这辈子竟然可以成为朋友？”杜明嫣有些恍惚地看着头顶的纱帐，若有所思。

“不管了，等见到宋绿杨再说吧！”无论如何，面对就是了！

杜明嫣常常想，上辈子如果胆子大一点，不要那么懦弱的话，也许根本不会是那么悲哀的结局。如果她敢反抗，听到许圆安的阴谋敢揭发，又何至于那般可悲地死去？此生如果不想重演悲剧，那么，她就不能再是从前那样懦弱好欺的杜明嫣！

其实杜明嫣原本也不是那样懦弱的。

只是上一世父亲早亡，丢下她和娘亲相依为命，加上老家紧闭一般的日子让她越发自闭，不敢和别人交流，这才让她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封闭。就连纳兰桀、文氏以及纳兰韫向她伸来的援助之手，杜明嫣也不敢去触碰，生怕受到一点点伤害。

“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那么我的下场，依旧只可能是受人欺压至死。”杜明嫣喃喃自语，“杜明嫣，你不可以连反抗也不敢。难道真的要任人欺凌吗？任人欺凌到死都不敢说出真相吗？要这么屈辱地死去吗？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生命如果丢失了，那么岂非太可悲了？杜明嫣，老天爷让你重新活一辈子，绝不是为了让你再受一世屈辱的！”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些句子，直到这些句子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也许现在，有很多事情她还做不到。

但她可以从自己能够做到的开始。

杜明嫣念叨着这些话，慢慢地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