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叫萃娘。
她穿着不合身的绸缎衣裳,皮肤黝黑、身板壮实,还牵着两个流着黄鼻涕男孩的乡野寡妇。
她一进门,那双绿豆大的眼睛就死死盯着我头上那支镶红宝石的步摇。
“远哥,”
萃娘扯着公鸭嗓,声音大得震耳朵,
“这就是你那个只会花钱败家的婆娘?白得跟个鬼似的,一看就不能干活。”
陆原非但没有呵斥,反而一脸宠溺地拍了拍萃娘的手背,柔声道:
“萃娘性子直,阿兰你别见怪。她常年在田间劳作,那是健康的肤色,不像你娇生惯养,稍微吹点风都要病上三天。”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原。
当初那个自诩清高的永宁侯,如今对着一个满口黄牙的村妇,露出了这种视若珍宝的神情。
“啊嚏!”
萃娘突然猛地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她极其自然地掏出一块灰扑扑的帕子,用力擤了一把鼻涕。
擤完后,她随手一甩,那团带着秽物的帕子,正好落在那块波斯地毯上。
陆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看着我眉头微蹙的样子,突然爆发了:
“崔岚诗,你那是嫌弃的眼神吗?萃娘这是不拘小节!是真性情!”
他指着满屋金碧辉煌的摆设,义正言辞地怒吼:
“在这个侯府里,我每天面对的都是你这张假脸,都是这些冷冰冰的规矩!我早就受够了!”
“只有在萃娘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给我煮野菜团子,用井水给我擦身,那是你这种大小姐永远不懂的人间烟火气!”
我看着这块西域进贡的地毯,值八百两银子。
可惜脏了。
没等我开口,萃娘带来的那两个拖油瓶突然挣脱了她的手,
“娘!这个瓶子亮晶晶的,我要拿回去装蛐蛐儿!”
大一点的男孩抱住了粉彩转心瓶。
“我也要!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