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同冯夫人一道,气势汹汹的赶到沈昕娘偏僻的院落之中。
表姑娘身边丫鬟,一面捂住自己疼得像是要断掉的指头,一面低头藏起自己得意的笑。
王爷再横也是外男,沈昕娘已经嫁作冯家妇,在冯夫人面前,便是个傻子也得低眉顺眼!
表小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有几分快慰。
冯夫人一行来到沈昕娘院中之时,齐王爷已经离开了。
沈昕娘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在院中踱步。
行动之间,迟缓僵硬。
“昕儿呀,你身体不好,怎么在外头活动?快屋里坐着,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她们就是!谁倘若是惫懒不听吩咐,你只管告诉母亲!母亲来帮你料理!”冯夫人笑脸迎上前去。
闻言,表姑娘等人先是愣住。
表姑娘瞪大眼睛看着冯夫人,这是那个气势汹汹要来修理她不守妇道的表嫂的姨母吗?怎么语气这般温柔体贴,甚至比她刚来冯家之时,对她还要客气?
扶着沈昕娘的丫鬟也分外诧异,一时连尊卑的都忘了,抬眼看着冯夫人。
唯独沈昕娘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依旧平静恍如不食人间烟火。
“你这丫头,还不扶少夫人到屋里头去坐?这会儿太阳不高,一会儿确实要热起来,热坏了我的昕娘儿!你担得起么?!”冯夫人斥骂丫鬟道。
丫鬟被骂的云里雾里。
这是昨天那个一提起七郎君的新妇,就扶额头疼的冯夫人么?怎么越看越奇怪?
“是!”丫鬟颔首应答,侧脸看向沈昕娘。
沈昕娘倒未抗拒,顺着冯夫人的意思,就往上房走去。
冯夫人一脸笑意的跟在后头。
原本应该冯夫人这长辈走在前头,断然没有做媳妇的走前头的道理。
可沈昕娘没有在意,冯夫人此时满脸堆笑,看似也无意计较。
沈昕娘进了上房,便直接往屏风后头的内室走去。
便都是女子,也没有在内室待客的道理,更何况冯夫人还是她的长辈。
表姑娘以为,冯夫人这下总要发火了吧?她手里的帕子都攥紧了几分。
却见冯夫人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笑着跟了进去。
“昕儿这是未将母亲当外人呢!母亲自然不是外人!”冯夫人笑说道。
她十分随意的在沈昕娘躺下的四足矮床上坐了下来。
“我要,休息了。”沈昕娘看她一眼,干巴巴说道。
冯夫人侧脸,便瞧见她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骇然,迅速转开视线,看着屏风上的花满荷塘,谄笑道:“好好,你休息,母亲不扰你,只是瞧着,齐王甚是关心你?或许你能和齐王攀攀交情?”
沈昕娘诧异看了冯夫人一眼,让自己的儿媳妇和旁的男人攀交情?
只是她面容僵硬,旁人看不出她脸上诧异,只当她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冯夫人笑道:“你已经嫁给七郎为妻,自当为自家郎君尽力,七郎上头有哥哥们,从父荫补的事儿,轮不到他。倘若上头没有得力的人伸手,他还得一步步从底层爬起。”
沈昕娘一双恍如幽深潭水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冯夫人。
冯夫人竟有些窘迫,但立时安慰自己道,傻子看人,不都是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么?还能叫傻子有什么理解不成?
“你们小夫小妻的,定然也是舍不得他离开家中,远行受苦的吧?齐王如今执掌朝政,倘若有齐王帮忙,他自然就不用远去了!”
表姑娘闻言心急。
原本守在屏风外头的她也忍不住迈步进里间,“姨母!”
冯夫人回头瞪她一眼。
她在冯家过的好,全赖姨母的偏袒,此时断然不能惹了姨母厌烦。
表姑娘立时调整自己的表情,露出关切且温软的笑意来,“姨母说的不错,只是表嫂她……她能听得懂么?”
冯夫人闻言一怔,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沈昕娘。
却见沈昕娘已经阖目而栖,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这功夫费得!感情一句没听懂?
冯夫人蹙眉,面色不悦。
“夫人,少夫人她,她许是累了?少夫人适才已经在院子里走了三圈了,她腿脚不甚灵活,走起来十分费力。您若是有话,不妨等她睡醒了再说?”沈昕娘身边的丫鬟低声劝道。
冯夫人缓缓起身,低声安慰自己道:“跟傻子说话,哪里能着急!”
说完,便起身而去。
冯夫人一行出了院子。
丫鬟也退到外间。
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沈昕娘,忽而睁开了眼睛。
她装睡,无非是想让冯夫人快些离去。
不耐烦听她废话是一,还有则是因为自己的左手手掌再次灼热起来。
她摊开左手,上头的阴阳太极图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她扭头看去,床头几上的茶碗已经被撤了下去,茶水也只有外间才有。她并不想惊动那丫鬟。
左右看了看,唯独左手手腕子上带着的寒玉镯子,碧翠清亮的颜色,看起来似乎能减缓手掌的热度。
她取下腕子上的寒玉镯,让冰凉的镯面贴着手心。
手心发烫的感觉,让浑身似乎都跟着有些燥热。
可让人震惊的一幕,霎时发生!
沈昕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只拿在手中的碧翠透亮的寒玉镯,瞬间——不见了!
她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莹白的皮肤,纤细的手指,柔软的广袖,少了只镯子的手腕。
没有了,真的是不见了!
那只镯子,就这么在她眼见,活生生的消失了!
她看着自己左手的掌心,阴阳太极图仍旧还在,依旧是淡灰的颜色,可灼热的感觉似乎是被那只寒玉镯子给压制下来了。
随着左手手掌热度的退去,她浑身的燥热也跟着退去。
通体更有种舒畅之感,像一股舒缓的暖流,流过四肢百骸。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
一句话忽而从她脑中冒出。
这句话在哪里听过,好熟悉,可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却又完全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