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劫的手指微微发抖。

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麻麻的，酥酥的。

“白成明为什么不替你讨公道？”

我把衣服穿好，遮住满身的疤痕。

“你妈妈说，是我太花枝招展，才勾引别人对我动手。”

她不去憎恨施虐者，她怀疑是我不够安分。

她和很多人一样问我。

为什么就不去欺负别人，单单要欺负我？

“陈劫，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我想站起身，却忽然被他拉住。

“生日快乐。”

“你竟然记得我的生日。”

“你资料卡上有写。”

他从很大的包里拿出很多东西。

有一个新的背包，粉色的，上面还有一颗小草莓。

有一盒糖果，还有一个小蛋糕。

他又红着脸拿出一个盒子，里面竟然装着一套内衣。

他拉过我的手，把一条手链戴在我的手腕上。

“白默，你和我一起做坏人吧，我不会让你挨打。”

“不要。”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失落。

“你不是坏人，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你是对我最好的。”

他的眉毛扬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有些骄傲了。

“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把白成明的车胎划了。”

“把那个小杂种的玩具全部丢到了河里。”

“把那个女人种的番茄树全部拔了，喂了鸭子。”

“我还去打人，我还欺负你。”

“白默，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我挪了挪身子，凑近他一些，把手指放在他的眉间。

他的眉骨生得很好看，每次看他皱眉我都很想摸摸，这一次终于如愿了。

“你是好人。”

他伸手抱住我的腰，动作有些僵硬，透露着小心翼翼。

“可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会下地狱的人。”

“因为我没法不恨他们。”

“但是遇见了你，我好像就没有时间去恨他们，因为你太蠢了，我只要少看你一会儿，你就会被人欺负得满身是伤。”

“陈劫。”

“嗯？”

“我十八岁了。”

他勾着嘴角笑了。

“你这个小骗子！”

“把门给我打开！”

陈劫在浴室里对着我又喊又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好洗个澡，结果出不来了。

“我说我十八岁了，是想和你分享一下喜悦，没有答应你要做什么啊，怎么能叫骗呢？”

“那你为什么叫我洗澡？”

“因为你都臭了……”

浴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我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怕他出事。

陈劫该不会被气死了吧？

“白默，等我出去，我一定睡了你！”

我笑了，“那我等你哦。”

然后抱起他给我准备的一堆礼物，开开心心地往家走。

心情好的时候，连深夜的蛙叫都是可爱的。

但我踏进家门的时候，蛙叫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犬吠。

“哟，还知道回来了，凌晨三点，你怎么不死外面？”

我收起笑，把情绪归于平静，像一根木头往里走。

“你这个死丫头，又跟我摆一副死人脸，小小年纪出去偷男人，你要不要脸？”

“阿真！”

“怎么，你还护着他？我告诉你，我今晚可是亲眼看见，她被一个男人背着走进一个巷子！”

我的脚步顿住。

“那你看清他是谁了吗？”

“怎么，你们做龌龊事还需要我看得清清楚楚，拿着大喇叭给你全村播报吗？”

白成明一直垂着头坐在旁边，眉毛皱得很紧。

“爸，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是吗？”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贱人，真是把你们白家的脸都丢光了，以后搞大了肚子，我倒要看看谁给你收场！”

“刘真。”

我直呼她的名讳，看着她觉得好笑。

“你也配和我说这些吗？出轨，偷情，搞大肚子，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光荣历史往我身上放呢？”

她被我气得发抖，拿起门口立着的木棍朝我打过来。

白成明这一次没有阻拦。

任由她对我骂着尖酸刻薄的话，也任由她肆意妄为地殴打我。

陈劫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舒展开过。

他小心地给我上药，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颤抖。

我把衣服拉上，冲他笑笑。

“好啦，已经不疼了。”

“你活该，疼不疼关我什么事？”

他把药瓶随手丢到地上，坐在木椅上拿出烟抽。

我小心地拉了拉他的手，跟他示好，他的表情愣了一下。

“陈劫，别生气。上次把你锁浴室是我不对。”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

“你真的在道歉吗？”

“当然！”

他夹着烟猛吸一口，然后贴着我的嘴渡进口里。

我被呛得流眼泪。

“白默，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你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点，不要一边拒绝我，一边又在这勾搭我。”

他的眉眼愠怒，手里的烟瞬间去了大半。

“陈劫，我们不能在一起。”

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法在一起。

止步于惺惺相惜，却无法踏足那片秘密之地。

和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已经是我最安稳的日子了。

我别无他求，只求他日月安康。

“那我要是非要和你在一起呢？”

他捏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一双眼如寒星闪闪。

他咬着我的唇诱我张开嘴。

我尝到了烟草的味道，但却并不苦涩。

“陈劫……”

我推开他，心中隐隐发堵。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承受不了世俗的目光。我觉得我活着已经很辛苦了，我没勇气再去与他们对抗。”

“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我本身就是坏人。”

他打断我的话。

“你会大度地原谅他们，包容他们，会选择牺牲自己成全他们。我不会。”

“我睚眦必报。”

“我眼中无是非，我只护短。”

“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

“我不想原谅他们，我也没法原谅。”

我知道我劝说不了他，我并不觉得他固执。

未经他人苦，本就不该劝他人善。

可我不想他一辈子都活在深渊。

“陈劫，我想看你好好的活着。”

他闭起了嘴，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然后他转过头，不看我。

“陈劫，我想我们都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