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周琛冷着脸把周逸拖出去，还没见过他那么凶的时候呢。

“这应该不是不小心吧，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给她下了药……”

“你知不知道她得胃癌了！任何药物都会造成刺激！”

17岁的周逸肩膀还没有那么宽，在病房里的时候缩成一团，还像个孩子。

我现在远远地看着他肩膀塌下来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周琛拖着他打，拳拳到肉，周逸却没有反抗，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周琛还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反抗，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打了。

“我真他妈不是个人，我求你打我，你打死我我都不还手！”

周逸捂着脸哭。

我转头不再看他们，晚秋的太阳很好，照得人暖烘烘的，只是这样的日子我没有多久了。

后来我就没出过房间了，周琛不让他进来。

他就一直在楼底下等，早上等，晚上等，出太阳等，下雨也等。

我想起来以前他也是站在窗户底下，然后扔几颗石子，我听到声音就从家的后门溜出来找他。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漫无目的的，偷偷摘一朵邻居的牵牛花也能笑个半天。

但时隔十年，就连月亮都不一样了。

周琛怕我无聊，每天都给我念新闻，直到有一天听到了周逸退圈的新闻。

我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他对我笑，笑得很难看。

立冬的时候有一个高中的同学聚会。

我感觉时日不长了，要出门去看看。

也不知道高中的那帮人怎么样了，去之前我还央求周琛帮我画了个妆，有些紧张。

我们在一个饭桌前坐下，订了最好的包厢。

他们都变了，有些变得很有钱，满面红光，有些人似乎长了一张返老还童的脸，和高中时候相差无几。

还有的人走散了，变得面目全非。

西湖醋鱼，鲤鱼跃龙门，松茸烧鲍鱼，每一样菜都贵得让人咂舌。

以前每个人一包五毛钱的辣条都能吃得哈哈大笑，这会儿倒是每个人顾着面子，不管有钱没钱都打肿脸充胖子。

“余情来啦，周逸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话音未落，推开门进来的就是周逸，空气中弥漫着凝固的尴尬。

“我是她男朋友。”周琛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到了。

“害，你看我这嘴，菜都上了，快吃！”

同学聚会少不了酒，其余人都喝得说话都说不清了，周逸和周琛坐在我的左右边，一直给我夹菜。

饭碗都堆成了小山，两人还和比赛一样拼命夹。

“余情，我还以为能喝到你和周逸的喜酒呢！”

旁边一个臭气熏天的男人指着我们说。

早知道就不来了，我心里说。

“就是啊，那会儿俩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配，又有脑子又好看，怎么就分了呢？”

怎么就分了呢，我也不知道。

场面乱哄哄成一片，每个人都知道些我和周逸的故事。

周琛的嘴抿成一条线，我挠了挠他的手心说：“我们走吧。”

他才和终于解放了似的，绽出一个眼里有星星的笑：“好。”

总觉得是我生病，脑子越来越不好了，周逸明明就坐在我旁边，我却觉得周琛更像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