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天气泛凉。
后院的柴房里,女人蜷缩着身子。
她端起地上的饭碗,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冻得有些发紫。
饭是中午厨房里剩下的,凉的。
冷饭上飘着几片冻得快结了冰的肉和大白菜梗子。
送饭的丫鬟紫鹃,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女人,眸子狠狠盯着:“江若璃,也就是王爷仁慈,还给你饭吃。要我说,这饭给你吃,实在是糟蹋了。”
江若璃眼里闪了闪,望着紫鹃,“我不配吃饭?”
“王爷现在坐着轮椅,你还有脸吃饭?我恨不得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你的意思,王爷坐轮椅和我有关系?”江若璃放下了碗筷,期待的看着紫鹃。
紫鹃就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她嗤笑一声,端起饭碗砸在地上,逼近江若璃,“你这是在跟我装糊涂?还是故意在讽刺?我告诉你,王爷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但你,永远都别想自由!”
饭碗碎了,瓷片和饭撒了一地。
江若璃往后,低了头,放弃继续问下去。
紫鹃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摔上门就走了。
湿冷的柴房里,只剩下江若璃一个人。
她无奈地起身,打量了一番柴房,心里不是滋味。
江若璃本是兰州最年轻的中医学教授,前途一片光明。
为了写报告,她学神农尝百草。
结果为学术牺牲,被毒死了。
一觉醒来,她穿越到了这里。
一直被关了两天两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昨夜偶尔听见门口的丫鬟聊闲话,她才得知这里是徵瑄国二皇子萧至寒的府邸。
原主是萧至寒的王妃,也叫江若璃。
不过,这个王妃,被囚禁了。
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身上的新伤旧伤堆积,如果不尽快逃出去医治,只会凶多吉少。
江若璃靠在柴堆上,一直听着屋外的动静,等待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柴房外,紫鹃坐在门前,盯着前面寒王府一排排的房子。
院子最中间的屋子是寒王萧至寒的寝宫。
微风在屋内游荡,酒香四溢。
管家张顺打着灯笼,匆匆地赶到了屋子里,恭顺地站在床榻前的隔帘外面。
“王爷。”张顺将灯笼挂在一旁,唤了一声。
帘子里只有哗哗的酒声,和断断续续的咳嗽,没有回答。
张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开口:“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明日是皇后的寿辰,皇上特意嘱托,让您带着王妃过去热闹热闹。”
“碰!”帘子里,酒缸猛地砸在地上,半缸子酒流出帘子外。
随后,帘子里男人的声音传出来,“本王让你遣散府上的下人,你可有照做?”
张顺俯身,如实回答:“王爷,奴才们既然来了寒王府,就是这府上的一份子。明日就是皇后的寿辰,奴才已经请了厨子连夜赶做寿桃。无论皇上这次召见是所谓何事,奴才愿意和王爷共同面对。”
“如今本王一无权,二无兵,父皇突然召见只会是凶多吉少。”萧至寒又砸碎了一个酒缸,“你们又何必留在这遭罪!”
张顺闻道一股腥味,慌了神,一边往外传令,一边冲进了帘子里。
萧至寒坐在轮椅上,手被酒缸划破了,血混着酒往外涌。
“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张顺让人撤下帘子,推着萧至寒在帘外的桌前坐下。
盯着跟前的主子,他苍老的眼眶里,泛着红。
谁能看出这个蓬头垢面的废人,就是从前战功赫赫的寒王殿下萧至寒。
萧至寒行尸走肉一般靠在轮椅上,任由太医包扎伤口。
他猩红的眸子扫了一眼桌前,忽的绷紧了,视线落在桌上那块玉佩上。
“是谁把它放在这的!”萧至寒甩开太医,手伸向桌上的玉佩,未包扎好的伤口往外涌血。
说完,他将浸满血的玉佩,狠狠朝着地上砸去。
“不!”张顺盯着玉佩,飞快地冲上前。
年迈的身子在书桌上撞得一响,踉跄了好几步接住了玉佩。
“王爷,这是娘娘去世前留给您的,只希望您能警钟长鸣,成就一番作为。老奴昨日得知,您让人拿去焚烧了,实在不忍,就又拿了回来。”张顺一边喘气,一边解释。
警钟长鸣是萧至寒额娘筱贵妃临终的嘱托。
额娘去世七年了,萧至寒一直铭记在心。
可此刻这四个字在萧至寒耳边回荡,他眼里的血丝通红,“这王爷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再说一遍,把它给我拿去焚烧!”
“王爷,这是娘娘……”
张顺未说完,萧至寒伸手拔出桌前的佩剑,剑锋只指着张顺的方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奴才不敢。但王爷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能遵命。自从您受了伤,半年了,王爷您白天黑夜的泡在酒里。还望王爷警钟长鸣,记得您肩负的责任,不要再消沉堕落下去了!”
屋子里的丫鬟们也跟着跪在了张顺后面,磕头,“望王爷记得您肩负的责任,振作起来。”
“够了!”
要不是因为厚重的责任二字,萧至寒早就找根绳吊死了。
又怎会苟延残喘的挨过半年。
他如今是个残废,又怎能有一番作为,不让九泉之下额娘失望。
他将剑丢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地念着,笑着,“本王竟是连丢掉一块玉佩的自由都没有了。”
诺大的屋子里,回荡着萧至寒的笑声。
丫鬟奴才跪了一地,没人敢吱声。
这时,屋外有丫鬟敲着门,在外通报,“王爷,不好了。厨房失火了。”
“什么?”张顺第一个惊住了,揉了揉太阳穴。
厨房本来半年前就该翻修。
半年前萧至寒被毒害,成了残废,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搁置了。
厨房平时做做饭还好,今日大操办起来做寿桃,难免会出问题。
张顺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想到。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推本王去看看!”萧至寒推着轮椅,划出了门外。
张顺爬起来,一行人朝着赶向厨房。
厨房在寒王府的一角,老远就能看见一道道火光。
赶到厨房前,萧至寒想起不远处的柴房,调转了方向,“去柴房!”
柴房也烧着了。
看不清里面还有没有人,只见一团团火扩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