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潇潇站在她身后,同样看着慕容诗气愤离去的背影,担忧地开口:“主子,你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了?”
慕容云曦漫不经心一笑,“你觉得,可能吗?”
北潇潇很实诚地摇摇头,和主子相处的这几个月,她隐约有些了解她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是那种挨了打而不还手的人,也不会在意什么骨肉亲情而放任慕容诗陷害她。
慕容云曦随意把玩起她白皙修长手指,半晌,她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语调悠悠:“手足相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呢。”
不知为什么,北潇潇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冰冷的主子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笑着的主子,因为她笑得越深,代表着你将会越惨!
北潇潇抿了抿唇,虽没怎么明白慕容云曦的话,但也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慕容诗,她摸摸随身携带的剑,“要不,我现在去杀了她?”
“不用。”慕容云曦神色一转,淡漠的表情几乎让人以为刚才那一幕是错觉,她平静道:“如今,我只是给她提个醒而已,她,还不值得我费时间精力去算计,猎物嘛,要慢慢玩才有意思。潇潇,教你一个道理,这世间,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死。死,不过是瞬间的事情,短暂的疼痛过后,他便得到解脱。而生不如死,才是让人痛苦的最高境界。”
“多谢主子赐教,属下明白了。”北潇潇放下按在剑上的手,认真回答道。
“演出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慕容云曦再次看了一眼窗外,嘴角几不可察地斜了斜,施施然转身,走到靠近大厅的窗边的桌子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细细品着。
醉清风的窗户极其独特,但独特的却不是让人惊叹不已的窗户的设计风格,而是窗户特殊的功能。
醉清风的窗户,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但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场景。这就是慕容云曦以石英砂、纯碱、石灰石之类的东西为原料制成的玻璃,这一杰作出现后,曾让当时很多人都赞不绝口。
了解青柠檬的人都知道,只要一个店铺里有玻璃或是其他闻所未闻的新奇东西,那么这个店就是属于青柠檬的无疑。
慕容云曦品了一口茶,随意看了一眼楼下的场景。下面的大厅已坐无虚席,二、三楼的包厢亦皆是灯火通明,由此可见醉清风的生意之红火。
而楼下也有不少人暗中观察着楼上。众所周知,醉清风一共有四层,越往上,身份便越尊贵,可是从醉清风开业至今,却从没有人见过有人上过四楼。
如今,在四楼正对着大厅圆台的房间,竟然有灯亮了,由此可见里面的人定是尊贵非常,很有可能便是青柠檬的掌权者。
思及此,不少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命人前去打探实情。
当然也有人是知道不久前门口所发生的那一幕的,见此情景便一面观察着楼上,一面吩咐人画了画像查探刚刚在门口那位的女子的来历。
楼下暗潮汹涌,楼上却是风平浪静。
慕容云曦看着楼下由她引起的暗潮,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嘴角挂着的笑却有些意味深长。
醉清风一楼大厅的中间,搭建着一个专供表演用的大圆台,花纹繁复,精致绝美。平常人一看,只会觉得圆台华美异常,而只有真正懂的人才知道,那圆台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咚~”大厅一侧的钟声突然响起来,清脆响亮,悠扬悦耳,直扣心弦。喧闹的人群因为这一声,稍稍安静下来。
醉清风的管事缓步上台,走到圆台中央,拿起手上慕容云曦根据磁铁原理做成的话筒,高声宣布音乐大会开始。
醉清风的楼顶有着设计独特的吸声装置,所以即使在四楼,慕容云曦也能清楚地听到下面的声音。
音乐大会开始,管事先是感谢了在场的来宾,随后,他才开始宣读音乐大会的注意事项以及大体步骤。等他读完,音乐大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
音乐大会的前面,有某些地方的名曲,有北巷搜集的能人才子所作的新曲,也有慕容云曦教给她们的现代名曲,风格各异,独特新颖,是古典与现代的融合,是风格与特色的集结,更是一场文化与艺术的盛宴!
而这些歌曲,被歌者的歌声与舞姬的舞艺完美地展现出来,使人的听觉视觉都得到了极妙的享受,让人不得不感叹确实不虚此行。
慕容云曦也认真欣赏着,甚至还好心情地做出了些点评。
北潇潇坐在她旁边,认真把她所说的都用纸笔记录下来,同时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要是醉清风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主子亲口点评过他们的歌舞,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而她把主子的话记录下来并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对她感谢有加的。跟在主子身边,果然受益匪浅!
慕容云曦察觉到她的动作,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欣赏。
不知不觉,音乐会已渐渐接近尾声。
只听“当”的一声,醉清风的管事走到台上,高亢地宣布乐琦姑娘上场。
此时,不少人都伸长了脑袋,想看看这压轴的歌舞会是如何的精彩。
优美的音乐响起,缓歌坐着秋千,从顶而落,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手抚瑶琴,加上乐琦的容貌,美得似坠落凡尘的仙子。
慕容云曦的窗户是半开着的,缓歌经过窗边,看到慕容云曦的鼓励的笑容时才发现,原来上台前多次给自己打的气,竟抵不上小姐一个鼓励的笑容,紧张的心当下就安定了不少。
其实,缓歌经过这些天的勤学苦练,已经能很好地把握曲中每个人的情绪并将之与曲子完美融汇在一起,并且能够很好无视外界环境,只随着自己的心去弹奏。
慕容云曦完全相信,她不仅可以表现的很好,而且极有可能超乎她的想象。
只见缓歌降到二楼后,先是绕整个大厅飞了一圈,再才翩翩落于圆台中央。令见到她的美貌与风姿的人无不惊叹连连,直叹有美人如斯兮,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缓歌站起身弓腰行了一礼,才坐到那华美绝伦的秋千上,抚琴唱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缓歌的声音被慕容云曦弄得有些沧桑,但却丝毫不显嘶哑,加上缓歌将情感把握得很好,以至于歌唱完后久久没有人缓过神来,都沉浸在这歌声中,静得落针可闻。
慕容云曦满意笑了笑,率先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响起,令众人都回过神来,紧接着掌声就如潮水一般响起。
缓歌婷婷走下秋千,抱着琴对着台下微微福身,“多谢大家的认真倾听,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时,从三楼传来一个男人赞叹的的声音,若山涧清泉,潺潺悦耳,又似环珮相击,叮当作响,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真是妙啊!这首诗既不像山水诗那样着力模山范水,也不像玄言诗那样枯燥说理,更不是一首单单抒发儿女离情别绪的爱情诗,而是将多种诗情合为了一体。”
“诗人凭借着对春江花月夜美景的描绘,尽情赞颂大自然的奇丽景色,讴歌人间纯洁的爱情,把对游子思妇的同情扩展开来,与对人生哲理的思考、宇宙精神的探究结合在一起,汇成一种情、景、理水乳|交融的优美深邃的意境。”
“特别是在诗歌结尾之处,游子那无着无落的离情,伴着残月之光,洒满了江边的树林……情思摇曳,动人心魄。让人不得不赞叹,敢问乐琦姑娘,这首诗是谁人所作?”
缓歌听着那声音,微微恍惚了一瞬才回过神,抬头望向三楼发出声音的人,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这首诗乃青柠檬之中的一个人所作。”
见她不言明,那人的声音不由染上几分急迫,“那乐琦姑娘,不知那人是谁?”
缓歌继续微笑,礼貌得体,“对不起,这位公子,恕我不便奉告!”开玩笑!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小姐又没对她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人的声音带着遗憾,不过他很快释然,“既然姑娘不便告知,在下也不便多问,刚刚在下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无碍。”缓歌面上淡定依旧,其实心里却紧张得要死,说完后,她便抱着琴缓步走下台,退到后面去了。
慕容云曦看了三楼那个房间一眼,只见到一个人影立于窗前。因为处在灯光晦暗处,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知他身材颀长。长身玉立,若芝兰玉树。
慕容云曦眸色暗了暗,这个人,不简单。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来的不简单的人还少吗?慕容云曦迅速掩去眸中的神色,垂下眼帘,见缓歌离场,她也带着北潇潇悄声离开。
回去的时候,自然有多路人马跟随,不过都被慕容云曦用药迷晕了。
自此,各方势力都知道了青柠檬的掌权者有多位,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而这其中,便有夏茼嘉,乐琦,慕容云曦三位。
前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从查起,后一人却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不敢相信一个纨绔女突然一跃成为青柠檬掌权者之一,但毕竟是从夏茼嘉口里说出来的,还是有几分可信度。所以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希望从慕容云曦身上能查出一些有关青柠檬的关键信息。
不少人其实都明白,之前他们所查出的那些消息,都是人家故意透露给他们的。这么一想,多多少少有些挫败,如今知道线索,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青柠檬的能力,在多次试图闯入晚晴阁却迷失在晚晴阁外的阵法里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青柠檬既然敢告诉你一些消息,就不怕你知道,也不怕你去查,至于查不查得到,那就看你的能力了。
音乐大会很明显收到了显著的效果,春江花月夜被人们广为传唱,醉清风的生意越来越好,青柠檬这个组织也为更多人所知。
慕容云曦自那次之后,或是在竹林里练功,或是处理青柠檬的事,没有再出去过。
竹林里,白影急速移动,定睛一看,却又似什么都没有。只余微风寂寂,竹叶轻动。
空气微冷,却好像把声音也冻住了一般,一丝声响也无,静谧得不似有人存在。
“主子,不……不……不好了。”北潇潇气喘吁吁地跑进竹林,放眼望去,却没看到一个人。
她呆了呆,疑惑着正准备离开,一道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什么不好了?我好好的。”
北潇潇吓了一跳,转身却看到慕容云曦面不红气不喘地坐在石桌前,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北潇潇接过水快速喝下,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主子,不是……你不好了,是太后!”
“太后?”慕容云曦挑挑眉,太后不好了和她有什么关系?见北潇潇实在喘得厉害,只得无奈道:“你别急,慢慢说。”
“哦,好。”北潇潇慢慢平复下来,看慕容云曦的表情,就知道她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便解释道:“就是那个外界传闻对你比对亲孙女还好的太后,缓歌知道这事后让我赶紧通知您,我就跑过来了。”
“哦?她怎么不好了?”慕容云曦一想,似乎真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慕容云曦扶了扶额,这蠢妮子是跑过来的?她竟然急得连轻功都忘了。
“她快死了!”
慕容云曦听此,不轻不重睨了她一眼,“一句话说完。”
北潇潇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本来是想看看主子焦急起来是什么样的来着,结果她竟然依旧云淡风轻,无波无澜。
她只好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慕容云曦,“是这样的,太后几天前病重从行宫搬回来了,慕白神医诊断后都说她没救了,现在求医的皇榜贴得到处都是。”
“慕白?不就是那个连皇帝都请不动的古怪神医吗?听说他从不救皇室之人,怎么会去为太后诊断?”
“谁知道呢?听说他还是自愿前去的,大概太后之前对他也有恩吧。”北潇潇下意识回道,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主子,难道你关心的不应该是太后没救了这件事吗?”
“我关心又能怎样?不关心又能怎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最终都难逃一死,何必总在这种事上费心思?”慕容云曦略显苦涩的笑笑,这事就像五岁那年妈妈的离开一样,她何尝不想救妈妈,可是她无能为力,再伤心再怀念又有什么用,就算时光倒流,面对的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倒是有道理,唉,不知道太后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北潇潇耸耸肩,倒是没在太后的事上太作纠结,她挠了挠后脑勺,开始胡乱猜测,“主子你说,都快到年关了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会不会是他们把神明惹怒了?”
慕容云曦白了她一眼,站起身,单手把轮椅提着就走了。
智障有时是会传染的,所以,珍爱生命,远离智障!
“诶?主子你怎么走了?不练功啦?”北潇潇对着她的背影大叫,随即又抽空想了想自己刚刚的猜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他们一定是惹怒神明了。”
慕容云曦朝天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主子你等等我!”北潇潇看到她越行越远的背影,急忙大叫着追了上去。
到了竹林边缘,她才再次看到慕容云曦的背影。
慕容云曦坐在轮椅上,似乎专程等着她,见她终于追上,才道:“来了就好,推我回去。”
北潇潇上前,任劳任怨推着慕容云曦回了她房间。
进了房门,慕容云曦便优雅起身,抚了抚衣袍上细微的褶皱,看着北潇潇将轮椅小心放到一侧后,抿唇道:“你回去稍稍准备一下,明天我们进宫。”
“进宫?进宫干什么?主子你不是被禁足了吗?要出门可就是违抗圣旨,如今禁足期限还没到,你可万万不能冲动啊。虽说你是打着关心太后的名号,但没经过皇上允许,肯定会有不少人说你罔顾陛下圣旨,皇上听了也会不高兴的……”北潇潇显然没和她在一个频道,自顾自地在一旁碎碎念。
慕容云曦深深扶额,她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不是很明显的事?见她还在碎碎念,忙受不了地摆摆手,“打住!我说过要以慕容云曦的身份出去?还有,麻烦你用你的脑袋想一想,这时候进宫除了救人还能干什么?太后对我那么好,她快死了难道我应该袖手旁观不去救她?”
“主子,你会医术吗?”
“?!”
慕容云曦确定了,这孩子脑子里装的不仅是浆糊,还有豆腐渣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