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得近乎晕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来,“冯建森,你送我去……医院,否则我变成鬼……也不会饶过你……你休想……得到孩子……”
冯建森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妈,她要是真死在屋里,咱们这屋子就得变成凶宅了……”
丁秋芳一听“凶宅”两个字,这才大手一挥,喘着大气,“好好好,那赶紧送医院吧,要死也死到医院去,真是晦气……”
我被送进医院以后,直接就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前一秒,我听见丁秋芳急急忙忙地在外面拉着医生问,“医生啊,能不能想办法让她顺产啊,听说剖腹对孩子不好……”
我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睛,对于他们一家,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我知道,这一次,我的命都捏在冯建森手里,可他已经巴不得我死了。
护士小姐给我脱光了衣裳,就听见有人说道:“羊水已经破了,现在人手不够,怕是只有沈副院长能做了……”
之后,我听见了男人的声音,才知道,给我做手术的可能是个男医生。
我赤着身子躺在手术台上,像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鱼。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羞耻了。
他们好像正在准备手术器械,一个小护士进来说道:“家属问能不能不打麻药……”
我听见那位主刀的男医生轻嗤了一声,随口说道:“那就问他们保大还是保小吧,拿知情确认书去给他们签字。”
过了几分钟,护士进来,“保小……”
呵,果然是这样。
主刀的男医生先给我大致检查了一下情况,随即沉声吩咐道:“马上麻醉,准备手术。”
“可是……”
医生的声音很冷,但是语气笃定,“麻醉吧,我负责。”
小护士一面走一面嘀咕道:“都这么危险了还在心疼钱,要真出了事,家属又得闹,见多了这种人……”
麻药从腰上打进来,意识渐渐模糊,却没有完全丧失。我感觉到刀子从腹部划开,依然有疼痛的感觉。
再后来,隐隐好像有孩子的哭声,我于是知道他已经出世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听见护士的惊呼声,“大出血!准备血袋,O型血,快……”
“进口止血针,准备。”
“可是家属不同意,要两千块一针……”
“我说止血针!”
“是……”
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的流失,我累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好像足足有一个世纪。我睁开眼睛,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天花板,再转头看见旁边的输液瓶和空的病床,才意识到,我还活着。
肚子平平的,刀口还在痛。
我的孩子呢?
我顾不得浑身的乏力和痛楚,挪下了楼,去询问值班护士,“我的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问了病房号,低头翻了翻病历本,“男孩,已经出院回家了。”
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我的孩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能被冯建森那一家子带走!
不,我要回去找我的孩子!
我惶惶然,径直就往门外走。哪知一转身的时候,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身材很高,穿着白大褂,脸色很冷。
“32号病床醒了?你去哪儿?”
他好像认出我来,挡在我前面。
我认出了他的声音,他就是那个给我做手术的沈副院长。
“我要回家,我的孩子……”我语无伦次。
“现在就出院,不要命了?”
我咬着嘴唇。我知道,刚才护士也跟我说了,我刚刚从生死关头被抢救回来,医生建议我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可是,我已经别无他法,只好坚持着,重复了一句,“我……我要出院。”
他没再说话,身后的值班护士连忙说道:“剖腹产加上这几天的住院医疗费用,一共三万二千八百,家属联系不上。女士如果出院的话,先把费用缴一下。”
我才知道,我的医疗费冯家一分钱没交。他们是为了带走孩子,才把孩子住保温箱的费用结了。
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几乎没带什么随身物品,只有一张身份证,连手机都没有带,我没有办法交钱。
我惶恐地抬起头来,忽然觉得这位副院长看起来有点儿面熟。
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作牌上,沈熙凌。
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他!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是林宛姝啊,你还记不记得我,读高三的时候,你就坐在我后桌,我还经常找你请教作业的!”
他那刀削般的面容依然冷峻,皱了皱眉头。
我不泄气,继续和他套近乎,拉住他的袖子,“你帮帮我好不好,先让我办出院手续,我可以写欠条,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是林宛姝,你认识我的!”
他始终冷冷地看着我,没承认也没否认,然后甩开我的手,走了。
但是一分钟之后,值班护士接了个电话,然后同意了我写欠条办理出院手续。
从医院出来,伤口痛得我浑身冷汗涔涔,不得不走几步就歇一会儿。三公里的路程,我走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没有钥匙,但我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丁秋芳和吕怡歌,抱着孩子,拎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那个瞬间我已经近乎失去理智,冲上去就要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