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P检查顺利通过后,渝州批发公司质管部支援的三位老师都撤走了。质管部的工作也进入了正常轨道,按GSP的要求负责起整个公司的质量日常管理工作,由于GSP期间许多资料都是林香整理归档的,萧遥给张总请示了一下,将她也留在了质管部,这样质管部连萧遥自己一共有了三个人,日常工作时,三个年轻人边聊天边工作,倒也轻松起来。
公司购销存各环节里,来支援的人将公司人员带熟练后,也逐步撤离。公司慢慢走上了正常轨道,销量仍在每天创着新高,公司领导层成天都忙于应付越来大的业务量和各环节人手严重不足的矛盾,几乎每天都有新员工进公司。萧遥他们也不得不隔段时间就组织新员工进行质量管理方面的培训和考核。
这一忙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萧遥按张总的意思将GSP相关人员的奖励申请交了上去,按张总的意思,得大易集团董事长签字同意。萧遥一听心都凉了,没过几个月这奖励是发不下来的。
萧遥向张总请了几天带薪假,想回老家看看,张总体谅他们几个月的辛苦,大笔一挥签了字。
第二天,第二天一早,萧遥给父母买了些补品,踏上了回老家的汽车。
萧遥的老家在梓州一个乡下小镇金雀镇,离县城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倒不是有多远,而主要是路况不好,汽车提不起速度。那里全是深丘陵地貌,虽不象山区那样两山夹一沟,但巨大的丘陵也是一个连一个,丘陵之间是河谷,一条条小河蜿蜒曲折地绕着一座座高大的丘陵,两岸是冲积的平坝,一户户农家就坐落在平坝到半山腰间。坝子上全部种的水稻和油菜,山上则是一片片随山势蜿蜒的梯田,种着玉米、红薯、小麦等,再往高处山腰以上则是茂盛的树林,近年来长江防护林工程的实施,山上的树林越发茂盛起来,据说消失了若干年的兔子,獾等动物又多了起来,甚至有人称见到过野猪。盛夏时节,从车窗望去,满眼的绿色,虽不是山清水秀,倒也显得安宁静谧。
金雀镇就在其中一座高大的丘陵的半山腰,很小的镇子,百来户人家,顺着公路两旁修建,每逢赶集的日子,四里八方的乡亲就背着自家产出的鸡蛋、蔬菜等沿街摆着卖,换些猪肉盐茶之类,然后呼朋唤友赶回家里。近几年,年青一些的全部都结伴到沿海打工去了,老家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所以小镇上最热闹的要算邮局代办点了,因为在那里能取到儿女打工寄回的工钱,也能约好时间守在公话旁和远方的儿女通个电话。每天经由小镇往返县城的也只有两三趟班车,早上经过小镇进县城,下午再从县城经小镇到下一站。小镇的人们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安闲地过着日子,外面的世界仿佛对他们来说遥远得无需关注。
萧遥家就在小镇上,以前是在离小镇几里远的河对面半山腰,儿女都出去工作了后,父母就搬到了镇上,用母亲做裁缝挣下的钱在镇口修了一个门面宽的两层小楼。在家门口下了车,萧遥远远地看见母亲正专心地缝着衣服,父亲正在门口和邻居聊天。
萧遥叫了一声爸妈,父亲迎了上来,接过了他的东西。母亲也抹着眼泪跟了上来,还一边责怪他不该浪费钱买这些东西。
半年多没见,母亲的头发也白了些,也显老了些。萧遥责怪她不该还继续这么*劳,父母只是说反正闲着也没事,还不习惯。一边端出饭菜,生怕萧遥饿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萧遥醒了,舒服地睡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精神特别好。小镇的居民除了学校和政府里上班的人,大多还是做着农田。所以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小镇上了没有路灯。一到深夜,整个小镇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闲不住的青蛙,鸣叫着陪伴沉沉睡去的小镇,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睡得特别的香。
吃过早饭,萧遥问了一下,父亲说没什么农活,于是说一个人出去逛逛。父亲在后面说水观音里有个算命的,听说很准,让他去试试。萧遥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萧遥信步向一里远外的寺庙走去。那座寺庙就叫水观音。修在一处奇妙的地方。本来方圆几十里都是起伏的丘陵,但偏偏那座山从中裂开,只剩一半笔立地矗立着,另一半则塌了下去,形成一个宽百来米的谷地和缓坡。
老一辈的人都说那是以前一只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在那座山上停息,后来飞走时,一脚就把山蹬塌了半边,所以这个小镇就叫金雀镇。萧遥自然是不信的,在他看来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地震之类把那座山震塌了一半,但却解释不了为什么独独那一座山塌了,而其他附近的山却没有一点经历大地震的痕迹。
老人们还说,金雀飞走后,没塌的那半边山的半山腰就流出了一股泉水,有得了瘟疫的百姓喝了竟然病就好了。于是人们在半山腰凿了个洞窟,供奉观世音菩萨,那股水正好从菩萨座前的一个小井眼里流出。无论春秋冬夏,水流也不多不少,就那样汩汩地流着。再后来,人们依山建寺,从陡峭的山崖一直建到谷地里,在他们看来普洒甘霖救尘世的自然是千手千眼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所以命名水观音。香火也慢慢鼎盛了起来,最鼎盛时据说该寺住持竟然能统领蜀北大小上百座寺院,与蓉都郊区的石经古寺齐名。
古寺历经风雨,可惜的是,在那个造反有理的疯狂时代,和尚尼姑被强迫还俗,辉煌的寺院也被付之一炬!小时候萧遥去玩时还能看到谷地里雨水冲刷出的断砖残瓦。近几年,人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于是又起了修庙建寺的念头,镇政府也从旅游角度考虑,乐得支持民众意见,于是新的寺院一间间被修了起来,一众善男信女也在几个僧人的带领下成天敲起了木鱼击起了罄。
萧遥进入寺院,听到隐隐的诵经声,心里也不由为之一静,杂念尽去。
萧遥沿阶而上,经过几重院落,慢慢爬到最高处那个洞窟里,观世音像已重塑金身,一手净瓶,一手柳枝,仿佛正低眉注视着世间众生。萧遥记起老人们还说过,当年红小兵们烧了寺院,还想进洞砸了观音像,毁了泉井,谁知突然睛空霹雳,暴雨倾盆。有红小兵发誓说他看见观音菩萨双目圆睁怒视着他,吓得众人作鸟兽散。这个洞窟才得以保留。
萧遥从一边拿起准备好的木瓢,舀了些许泉水喝了下去。清冽甘甜的感觉一直凉到心底。
萧遥转身下山,在一转角处,果然看见一个摊子边挂着一个白布幡,上书“铁口神算”几个大字,倒也铁钩银划,有几分神韵。几个善男信女,一脸虔诚,围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萧遥来了兴致,挤了过去,那老头见萧遥过来,双目一睁,精光一闪即逝,萧遥却有一种自己被他看穿的感觉。萧遥吓了一跳,却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不由失笑,“呵呵,和尚庙里哪里来的道士?”
那老道摸了摸雪白的长胡子,也不气恼,望着萧遥慢慢说道:“何处人境非仙境,遑论释家与道家!”
萧遥一楞,细细品味他的话,倒也对,修行之人,只要修心,无论在哪里都是福地洞天。
见萧遥思索着点头,老道问道:“小友可有兴趣算上一命?”
萧遥一想,试试也没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老道闭起眼,双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上一阵风似的乱点,突然睁眼,精光大盛,仔细观察起萧遥的面相来。萧遥几乎不敢与他的双眼对视。老道点点头,取出一张黄纸,用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字迹倒与白幡上的一致。
萧遥接过一看,是一首偈言,笔迹苍劲,力透纸背:“金鳞获罪降尘世桃花纷扰困本性待得奇方迷局明普济众生归仙境”
没头没脑的四句话,看得萧遥摸不着头脑,萧遥问他是什么意思,老道却闭目不答。半晌沉吟道:“小友不必多问,老道已泄天机!”,接过萧遥手中的黄纸,折好,双手捏着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额头上竟然出现了汗水,老道擦擦汗,把黄纸又递回给萧遥,萧遥试着打开,却发现竟对折着粘到了一起。老道阻止了他的动作,说:“回去放在枕下,明晨自知!”说着不再理他,自顾着收拾摊子。
萧遥摇摇头,莫名其妙地拿着黄纸向山下走去。背后听得老道说:“小友,老道再送你四句话:率性而为,乘势而上,万花丛中,本心不泯!小友好自为之罢!”,说完,丢下错愕的萧遥自行下山去了。
萧遥楞了半晌,寻思着老道刚才写的偈语和那四句话,半天不得其意。无意中见山下山门处老道正与支客僧人站在一起,两人的对话隐约传来。老道对知客僧人一礼道:“几日多有叨扰,此间俗事已了,贫道就此别过!”,知客僧道:“莫非仙友已找到有缘人了?”老道笑而不答,目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萧遥所在的地方,萧遥只觉得隔了那么远,自己仍感觉到老道眼里的精光。
眼见着老道顺着小路走了,步子迈得并不快,可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消失在了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