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走廊里兵荒马乱。
我抓着医疗包冲过去时,正看见两架担架车分头推进电梯。
穿西装的外交部官员压低声音:“林记者只是擦伤,但吓得不轻……大使为了护着那个林记者,伤得重,脊椎可能……”
主刀医生把同意书塞我手里:“您签个字。现在每分每秒都……”
笔尖悬在纸上。
我忽然想起那年印尼海啸,志愿者队伍缺人手,我想去,他不让,我便偷偷去了。
刚到不久便遇上一次小暴乱,我一时不查,被避难的人流推进水中。
这时我看见了沈恪,他身上正带着一个救生圈游上岸。
我朝他呼救,他瞥了我一眼:“你怎么来了?”
然后扬长而去。
最后是别的志愿者救了我,事后我质问他,他却义正言辞。
“是你不听话,瞒着我来这里在先。其次,那么多灾民等着我救,我身上又扛着那么事务,怎么能为了你一个人耽误?”
回忆到这里,我看着不远处抹泪的林婉秋,冷笑一声。
如今,他却为了别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我在同意书上签下名字,力透纸背。
手术做到后半夜。
沈恪被推出来时浑身插满管子,林婉秋跟在后面。
她明明可以自己走着,却非要护士搀着。
神经科主任拍拍我肩膀:“接下来得辛苦你了。大使这情况,身边需要家属。”
我点点头。
最后一次。
就当离婚前最后好心一次。
经过开水房时,听见两个小护士嘀咕:
“看见没?那个女记者哭得哟……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家属呢。”
“正牌夫人不是在这儿吗?”
“嘘!人家那是政治任务,你懂什么。”
我推开病房门。
沈恪在麻药劲儿里昏睡着,呼吸机一起一伏。
窗户外,天快亮了。
我现在只等数着日子离婚,离开沈恪。
在医院连轴转了四天,沈恪总算睁眼了。
我伸手去按呼叫铃,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他嘴唇干得起皮,第一句话是:“婉秋呢?她有没有事?”
手腕被他掐得生疼,我盯着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忽然想起上回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他开视频会议前只说了句“多喝水”。
“她好得很,在楼上VIP病房吃水果呢。”我抽回手,“倒是你,脊椎骨折,躺三个月算你命大。”
沈恪愣了下,这才像刚看见我似的,眼神飘忽地解释:“她心情不好,那天想工作转移注意力,就去拍了边境难民营,我作为大使有责任保障记者安全……”
话没说完他突然咳起来,绷带底下渗出血点子。
“是,我知道。”我递过水杯,“你们是纯洁的战友关系。”
他接杯子的手顿了顿,大概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以往这种时候,我早该红着眼眶质问了。
现在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倒让他有点接不上话。
走廊突然炸开护士的喊声:“308床林婉秋左手神经永久性损伤!功能恢复希望渺茫!”
沈恪猛地扯掉氧气管,伤口崩开都没察觉。
我还没来得及按他,他已经光着脚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