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头燃着檀香,白缈缈的烟香铺散开去。
有种叫人安宁的力量。
只是屏风后传来的零星咳嗽,将殷时微的心揪紧了。
她三两步绕了过去。
殷老太太就坐在罗汉床上。
琥珀色对襟薄袄,罩一身赭石大褶裙,抹额典雅,嵌着颗不大不小的碧玉翡翠。
两鬓斑白,一双眼睛里带着股子明显的倦色。
这些时日,殷老太太身子不大好。
殷时微一直担心。
她恭顺地上前替祖母轻拍后背。
殷老太太心下熨帖,笑着拉过孙女的手,语气关切:“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老太太手边的一盏茶,已经放凉。
显然,祖母早就醒了,她只是晾着那对母女。
轻轻将孙女腮边的发抿到耳后:“你二婶是个拎不清的。”
“以后啊,但凡她再说些不着四六的混账话,你只管来跟祖母说。”
“祖母给你撑腰。”
老太太从不掩饰自己的偏疼。
殷时微心下感动,抿紧唇瓣摇了摇头:“祖母,微儿大了,能应付得来。”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忍气吞声。
……
将来意略讲了一遍。
“你说今日?去焚鹤庄?”殷老太太听罢有些意外。
殷时微身子弱,时不时都要往焚鹤庄去一趟的。
但,往往都会错开人多的日子。
毕竟殷老太太与父亲绥阳伯都不太放心她的安全。
可是今天,刚好是焚鹤庄每月对外看诊的日子。
沉默了片刻,殷老太太忽然闭了闭眼:“罢了,你月前病得蹊跷,去瞧瞧也安心些。”
又抬眸看一眼门口方向,拨了拨手里圆润的菩提珠子,神色有几分深沉:“你二婶和七妹妹来我这。刚好也为了要去焚鹤庄上。”
“说是瞧病去。”
殷时微听得出来,祖母的话里带了几分无奈和嘲讽。
“七丫头长得好,也到了该说亲的年岁。”
“祖母虽老了,可不糊涂。你那二婶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知道。”
“她成日里就想让女儿嫁个比你夫婿好的。”
“也不想想自己高不高攀得上?大宅门儿里的家是那么好当的?”
“眼高于顶!”
殷时微是知道的,当初祖母也想过让二婶林氏掌家。
可不过几日,就闹出一堆糟心事来。
从此以后,祖母再不敢放权。
眼瞧着殷老太太又开始咳嗽。
殷时微连忙劝慰。
老太太摆摆手:“我原想着多晾她一阵,等时间久了,兴许就放弃了。”
“既然你今日要去,便让她们一起吧。”
“要真能得着那缘分,也是兰婼的造化。”
“让她们试试去,也好趁早歇了心思,找个门第浅的。”
“虽没法子大富大贵,但七丫头性子弱,家里还能给她撑撑腰,省得夫家纳一堆妾室给她添堵。”
殷老太太长叹了一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一嫁人,便是一辈子。”
“我也是盼着兰婼同你一样,找个好夫家,往后余生都能过得好好的。”
殷时微不禁痛心。
祖母这般推心置腹的盘算,偏偏被人当了驴肝肺。
若梦中是真,殷兰婼现在,只怕已经自轻自贱勾搭上了未来姐夫。
而且那个在祖母跟前装得妥帖规矩的孙女婿。
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