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你是叫我吧？”金甬波条件反射似地应了一声，露了马脚，幸好傅局长并没有提到过，她在火星上继续保密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看着他笑问：“我叫陈波，但我倒喜欢金甬波这个名字。”

“噢，对对对。”魏教授继续用一副疑虑的神态望着她，说话竟有点结巴，但随即恢复了原先的神态，对她装了一个手势说：“那你先来，女士优先。”

魏教授放下档案，金甬波已经坐在自动体检仪上了。魏中华让她放好手臂，然后一按电脑上的按键，一些小棒，探头，镜头之类的都一齐自动地伸过来了，有裹住她手臂的，有贴住她胸口的，也有罩住她脑袋的。

于是魏教授一声不响地*作着他的仪器，眼睛盯着显示屏，那神态很专注，专注得有点让金甬波气愤，这分明告诉她，她在他眼里真是一个陌生人了。

不到三分钟时间，她的血压，脉搏，血氧，体温和心电图，视力听力，肌肉力量等生理指标，全都一次检测完毕，魏教授只说了二个字正常，就叫下一位了。

指令长招呼黄伟宏先上，金甬波拍了一下黄伟宏的胳膊，俏皮地说：“农民伯伯，该你坐坐电椅了。”

“胆子发育，”黄伟宏冲金甬波挤挤眼睛，嘿嘿一笑道：“总还是你先赴刑的。”

“农民伯伯，胆子发育？”大家先是睁着诧异的目光瞅着金甬波，然后在指令长的解释下，大家才会意过来，随后轰然大笑。

其实，在漫长的七个月的飞行岁月里，他们俩经常是这样拌嘴的，互相给对方取了奇怪的绰号。

农民伯伯是金甬波给黄伟宏取的绰号。因为飞船上，他们随时吃到的新鲜青瓜和生菜是黄伟宏负责栽培的。在飞船后舱里有一个密闭舱，专门种各种蔬菜。虽然是全自动，但黄伟宏需要经常观察蔬菜的生长情况，随时作调整，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庄稼汉一样，把蔬菜种得非常好，所以调皮的金甬波给他取了这个来自家乡的绰号。

至于胆子发育的绰号来得更绝了。

在飞船上宇航员常常会无事找事地说些话，一次黄伟宏问她：“到了火星后，你第一件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洗澡。”金甬波毫不犹豫地回答。

确实洗澡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想法。

在“华夏3号”上是没有足够的水让一个人痛快地洗一次澡，那所载的有限的水只能用于饮用，其它生活用水和蔬菜雾培绝对是循环水，只能把每人的尿液和呼出来的水份都循环进来了。

而他们洗澡基本上是不用水的。洗澡的程序很简单，人脱净衣服后，钻入一个圆柱形的桶里，然后像桑拿一样加温到八十摄氏度，至蒸出了汗，用干布一擦，就算洗了澡。

当然因为空间紧张，她不能因为是一个女人而享受特殊的待遇，换衣和睡觉都和男队员挤在同一个最小的第二主舱里，没有另外的更衣室，因此也只能靠男队员的自觉自律，如果你一定要偷窥也是没有办法约束的。

“我要洗澡了，你们转过脸去。”

洗澡前，金甬波总是这样大声地命令。其实那响亮的叫喊无非是为自己张张胆，同时算是提醒他们。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还不很熟悉，她缩着身，紧张得要死，双脚死死地扣住防飘带中，背朝外。换衣服的时候，二件衣服同时穿和脱，一只手一脱出袖子，另一只手立即套上，穿好衣服后，再换裤子。

但后来还是出了一次事故，她一不小心竟没有扣紧防飘带，就整个人飘出来了，再一用力，结果飘得更远，把她吓得半死。要怪怪她竟叫出声了，男队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忙朝她看过来，当然是春光乍泄无疑了，把她窘得脸孔绯红。

后来她也渐渐习惯了，她只要说一声要换衣服了，他们都会避开的。

“我的脸是转不了弯的。”

之后有一次，黄伟宏居然敢对她开玩笑。

在枯燥的日子里又是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之间熟悉之后，他们常常会找一些温馨的话语来驱散那些无尽的寂寞。

“你敢，你胆子在发育了。”金甬波嗔骂了黄伟宏一句。

胆子发育，这倒也是一句很有创意的词句，把北方人的俚语“胆子肥了”发挥了一下，显得更生动和形象。

后来，黄伟宏索性就称她为胆子发育。金甬波的绰号“胆子发育”就是这么来的。

此时，在8号公馆里，金甬波和黄伟宏又开始拌嘴了。他们之间的那种神情显得又亲热又无拘束，引起唐教授的注意。

黄伟宏又取笑起她，说：“她的胆子本来是很小的，发育后，就变大了，一变大就上火星来，一上火星就不怕坐电椅了。”

“哈哈，这下我们热闹了！”唐教授哈哈地笑了起来。显然熬了二年的枯燥生活，这时出现了这二个生气勃勃的宝贝，他竟完全被乐坏了。

他看上去跟魏教授同仿年龄，个子略比魏教授低，约一米七十二，但长得结实健壮，是一个典型的直爽的东北汉子。如果他眯缝起眼睛来，那么可以肯定，他的嘴巴一定在笑了。

此时他眯起眼睛了，兴奋地说：“嗨嗨，你真还是姑娘啊？”

“是假保换。”指令长和黄伟宏抢着说道。

“是姑娘那还是叫金甬波比较好听。陈波，这个名字也取得太俗了，谁取的？把你的漂亮也掩盖了。”唐教授望着金甬波秀丽的脸孔，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哎呀，小金，这火星上是很危险的，你一个姑娘也敢上来？”

“姑娘就来不了啦？唐教授你也太小瞧姑娘了吧。”金甬波理直气壮地反问。

“哪里？欢迎都来不及，我们天天都盼，有一个姑娘来。这不，就闹热多了，而且我们这里就更像一个家了。”看来，唐教授真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啊，我就喜欢回家的感觉。”金甬波快乐地说。

“如果你当妈的话，就更像一个家了。”坐在体检仪上的黄伟宏随口地插了一句。

“别说话！”魏中华严肃地批了一下黄伟宏，然后冲着正咬着嘴唇想笑的金甬波，命令地说：“体检好就去洗澡休息。唐教授，你送她去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