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莫承渊便派了御医过来,给茯苓做了一番检查。
凌陌尘睡眼惺忪,靠在床栏边,关切道:“她怎么样?”
“已经无大碍,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到时候烦请姑娘将殿内外打扫一次,便可让陛下过来了。”御医道。
“多谢。”凌陌尘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注意他话里话外的深意。
御医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莫承渊,他心下大喜,奈何还在朝上,只能淡淡应了一句,并表示下朝之后亲自过去探望。
众大臣还以为那宫女有多了不起,竟能让皇帝挂记在心。
当然凌陌尘对此事一概不知,早前御医的吩咐她也早就抛到脑后。
恰巧御医走后不久,敏婕妤便找上门来,邀她前往御花园赏花。
凌陌尘心想反正也没事,便答应下来。
敏婕妤自来熟,经过昨日一事,便一厢情愿地将凌陌尘当成了好姐妹,此刻也是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宫中趣事。
凌陌尘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态度并不热络,却也没有打击敏婕妤的积极性。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暖洋洋的,落在身上倒让人觉得惬意,御花园花开得正艳,清风拂过,各种花香扑鼻而来,清晨尚且能看到那些花瓣上的露珠,娇艳欲滴,引人入胜。
如此美好而又惬意的时光,却被一声不和谐的怒骂声打破,“你个小杂种,撞了本太子还不道歉,是想被砍头么!”
凌陌尘循声望去,却只瞧见一群小孩,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稚嫩的面孔却带着连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狠辣。
她暗自心惊,身旁的敏婕妤却同情道:“太子又在欺负小四了,好可怜。”
“那是太子?”凌陌尘指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明黄身影,“是皇后的孩子?”
“嗯,太子仗着是皇后独子,最爱欺负人,这宫里的孩子,还没有哪个没被他欺负过的……”敏婕妤小声附在她耳边道,“而且,陛下现在只有四个孩子,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都是公主,最小的这个虽是皇子,可母族前段时间获罪抄斩,现在只是养在一个没什么地位太嫔那里,也是可怜了。”
凌陌尘在阳光下眯了眯眼,“我们过去看看。”
敏婕妤拉着她,半晌不动,“不好吧,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要是被皇后知道了……”
她想起昨日那事,至今还有些害怕。
“你忘了,皇后现在被软禁,没法找你的麻烦。”凌陌尘道,“何况你不是很心疼那个小孩么,不想为他出头?”
敏婕妤仍是犹豫,但却已经有所动摇,“那太子也不是好惹的,你别看他年纪小,这脾性比起皇后,也是过之不及。”
“那我们更应该教他好好做人。”凌陌尘望着那群正在推搡着四皇子的太子党,忍不住冷笑,“这样的孩子长大了,难道能够成为一个明君?”
说完抽出被敏婕妤紧挽着的手臂,大步往前走。
“诶,凌妹妹等等我!”敏婕妤跺了跺脚,往前小跑了几步追上她。
四皇子满脸泪痕,小小年纪,眼底却满满都是忍辱负重,看得凌陌尘更是心疼,见他被众人推来推去,仍是固执地不肯认错,又觉得心下安慰,这孩子有骨气。
“我没有撞你,明明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小四捏着软软的小手,据理力争。
那群太子党又哪肯听他辩解,一门心思要找麻烦,此刻手脚也开始不干净起来。
凌陌尘见状,加快步伐,冲到了小皇子身前,替他挡了一下,随即皱眉斥道:“四皇子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你们怎么胆敢说他是小杂种?”
她试图用小孩的语气跟他们讲道理,但这一套明显行不通,太子身高仅到她腹部,但眼神却给人居高临下的错觉,眼角甚至溢出一抹嘲弄。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奴才,不认识本太子?”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自人群中响起,凌陌尘被这么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奚落,心里也是哭笑不得,嘴上却也说不出更多残忍的话,一时沉默。
太子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怕了,表情更加得意:“还不快给本太子让开,小心本太子治你的罪!”
凌陌尘啼笑皆非道:“太子殿下可否指出我刚刚哪里说错了?”
“我可是太子,这天下都是皇帝的,那不就是我的,我想治谁的罪,还轮得到你废话?!”太子一脸志得意满,仿佛凌陌尘真的是跪倒在他身前的奴才。
凌陌尘又是一阵无语,熊孩子她见得多了,但如此口出狂言的小孩,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在她正想放大招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谁跟你说,这天下是你的?!”
太子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苍白,凌陌尘这才意识到莫承渊来了。
她转过头,望着莫承渊逆着阳光,步履沉沉,树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面上带着不明显的怒意。
“陛下圣安!”敏婕妤朝他行礼,小孩们也纷纷跪下,凌陌尘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弯腰施礼。
莫承渊却纷纷无视,目光冷冽,望着太子,厉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太子腿不停地打颤,白着脸,眼泪落下来,现在倒有点像个小孩了。
凌陌尘无声叹息,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却比不过莫承渊的一句质问,这深宫后院,果真是权力至上。
太子最终哭着跑了回去,找到皇后一阵哭诉。
皇后得知儿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对凌陌尘恨意更甚,捏着手帕指尖发白,“这小贱蹄子,不知道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汤,陛下以前可从不这样!”
“母后,我该怎么办?”太子此刻想起莫承渊面无表情的脸,还一阵后怕。
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你怂什么,你是太子,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来人,哪有资格跟你争。”
太子懵懵懂懂地点头,“可是我今天这么说,被父皇骂了。”
“你傻不傻,这话当然不能在外面说,你心里知道就好。”皇后一只手搭在儿子肩膀上,不自觉地慢慢握紧,恨声道:“你一定要做皇帝,切莫让那小贱蹄子生了孩子,跟你抢皇位!”
“儿子知道!”
“一会你去跟你父皇好好道歉,就说今日都是你的错,说错话,不该欺负弟弟,总之千万别跟他顶嘴,一定得顺着他来,知道么?!”
“嗯!”
皇后对自己的言传身教十分满意,催促着太子去给莫承渊道歉。
太子连口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跑到金銮殿外,一跪不起。
吴公公见那孩子,一头冷汗,跪在殿前,终是不忍,便向莫承渊求情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跪了快半个时辰,你赶紧去看看吧。”
“他知道自己错了?”莫承渊并无动容,只淡淡问道。
殿外传来太子的高呼声:“父皇,儿臣知道错了,请您责罚儿臣!”
莫承渊垂眸,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半晌才道:“罢了,知错就好,让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