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楚庭市第七人民医院。
林然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朝着走廊尽头,挨近厕所的病房跑去。
因为楼体老旧,刺鼻的骚臭不停从厕所传出来。
来往上厕所的人都是紧掩口鼻,偶尔也会有人诧异地看着临近的病房。
“怎么还有人住在这里啊?没病也被熏出来病了!”
林然咬馒头的动作猛地停住,两行眼泪又是流了出来。
透过门缝,看着病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形的母亲,林然咬紧了牙关。
“妈!孩儿不孝,连让你换个好点的病房都做不到……”
“让你受苦了……”
林然喃喃一声,然后狠狠朝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林然,你真是个废物啊!”
待到心情平静了一些,他才抱着自己怀里,水滴筹筹到的两万块钱,朝着缴费处走去。
两万块。
能让母亲再续命一周。
一周之后怎么办,林然没有想。
他只想先从死神的手里,给母亲再抢出来一周。
他绝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
刚刚转身,林然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群人。
“麻烦让一下……”林然抬头,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当即浑身一震,“林瞳?你来干什么?”
林瞳,林然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自幼就是眼里只有钱,心如蛇蝎,整天和一群不着四六的人混在一起。
母亲病重,她也是从来没有来看过。
想到这,林然连忙将手中信封抱紧。
林瞳冷笑一声,没说话,身边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就笑着将林然团团围住。
“哥,早上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水滴筹都筹了两万多了,你怀里抱的就是吧,这么多钱,不如交给妹妹保管吧。”林瞳娇笑着。
“你特么做梦,这是我妈的救命钱!”林然怒喝,他心中一阵发冷,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便宜妹妹,能有这么畜生。
“李哥,你听听,他敢骂我!”
林瞳面色陡然变冷,娇滴滴地喝道。
搂着林瞳肩膀的李天强见状,直接就是一挥手。
林然旁边,一个小混混直接挥起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林然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个结实,脑海中直接嗡了起来,眼前景象接着一阵眩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中的感觉又是一空。
救命钱被人夺走了!
林然眼睛猛地红了,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死死盯住了另一个夺走他的钱的混混。
“还回来……”
林然踉跄着朝着那个混混混混走了过去。
脚下,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他整个人又是狠狠摔在了地上。
身上各处,被踹的感觉陆续传了过来。
林然勉强抱住脑袋,承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
心如刀绞。
“行了,都住手吧,去酒吧玩,今天我请客。”
混乱中,林然听到林瞳的声音,随后身上的感觉一松。
“别走……”
林然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林瞳。
已经肿了的眼睛,勉强看到林瞳拿着信封,对着自己走了过来。
“我的好哥哥哦,你妈是肝癌晚期,你要治?怎么治?”
“你都欠了一百多万了!还被你老婆给扫地出门。”
“我这是在帮你早日脱离苦海呢,你还不谢谢我?”
说完,林瞳厌恶地用脚踢了踢林然的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医院的走廊安静了下来。
周围,满是其他病人或者家属们冰冷的目光。
第七人民医院。
算的上楚庭市内最差的医院,在这里治病的,多半是穷困潦倒,或者只是对病人做做样子,并不打算真的治的人。
不论是哪种原因,他们早已经见惯了这世间的冷酷。
对于林然的遭遇,他们没有丝毫同情,就连林瞳带着人公然行凶,他们也当做全没看见。
“这小子的母亲我知道,肝癌晚期,救个屁啊……”
“这小子,拿钱去打水漂,三万块,干点啥不好?”
“刚才那小妮,那屁股扭的,真他么够劲啊。”
冷漠的声音传来,林然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周围的这群人。
心中的愤懑再也按捺不住!
“你们都给我闭嘴!闭嘴!”
“里面躺的可是我妈!”
“她养了我二十年,二十年起早贪黑上班!才累出病的!”
“我操你大爷!你们这群畜生懂什么?”
林然说到动情处,直接将旁边的折椅朝着那群人扔去。
砰!
折椅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林然,你在闹什么?”一个冷峻的斥声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然应声看去,气势顿时一泄。
这个人是他母亲的主治大夫,陈迪。
陈迪手里拿着单子,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眼眼前的乱象,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妈早上情况恶化了,医院里面存的钱不够了,我们就只是保守治疗了,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你快点去缴费,然后进行手术。”
“手术加术后护理,大概有个十万就够了。”
闻言,林然只感觉脑子一下子空了。
身后,铺天盖地的笑声传来。
“这小子,臭横,有啥用!”
“笑死我了,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
……
林然啜嚅了两句,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陈迪,语气中已经绝望,半天才说道:“陈大夫,我没钱了……”
陈迪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林然,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样的话,你妈最多还能撑半天,准备后事吧。”
说完,陈迪摇着头离开。
林然呆立在原地。
手术费十万……
不行!他要去筹这笔钱!
林然猛地一个哆嗦,朝着医院外面跑去。
同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已经一月未曾联系的手机号。
“喂?柳灵灵,我是林然,我妈快不行了,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差十万,就能做手术,你再借我一次……”
“嘟……”
手机被挂断了。
林然顿住了。
刚才打过去的电话,是他的妻子。
上一次母亲病危,他逼急眼了,直接从柳家偷了五十万,两人的关系早已十分僵硬。
只是没想到……
这一次,对方竟然如此绝情。
林然的头,剧烈地头疼起来。
马路牙子上,他直接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