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的烧烤摊,愣是被李数办成了演唱会。
现场大家的歌声越来越响亮,又引得周围更多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当李数一首《水手》唱完时,【琳琳烧烤】摊竟已经坐满了人。
不但是全部桌子都坐满了,外围还围了5,6个人在等待,胖大姐欣喜间,愤怒地踢了一脚在角落里正在看【体坛周报】的丈夫。
“还看个鬼的报纸!?去找别人借几个板凳座椅来!客人都没地方坐了!?”
那个穿着背心,戴着眼镜瘦干干的丈夫,正聚精会神地看报纸上NBA球赛信息呢,被自己老婆踢地眼镜差点摔在地上,可抬头间,就看到自己摊位上乌泱泱坐满的人,顿也吓了一跳。
我的天,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店平时连一半都坐不到,怎么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
“别看了,都是多亏那个小伙子。”胖大姐急着只推那个瘦男人:“快去借板凳~~!”
瘦男人边弓腰挠头地走着,边侧目望着李数,就听周围的食客们都兴致高昂地喊着:
“唱得好!再来一遍~”
“再唱一遍这个《水手》吧~”
“这歌真是太好听了,小哥你就唱这首,我们都喜欢听。”
李数在众人的呼喊中,也再没有拒绝,又弹起吉他,继续再唱《水手》。
瘦男人看着现场观众一阵热情的叫好鼓掌,顿时有些惊讶,摇头嘀咕:
“不就是听个歌,至于吗?”
瘦男人不喜欢听歌,从旁边摊子借了5,6张椅子过来了,可一回来,整个人都傻掉了。
原来刚才只有5,6个客人在等座位,现在已经有10多个人在他们摊子边等位置了。
“发什么呆!再去借啊~!”胖大姐满头大汗,已经手忙脚乱地顾不过来了,只能吩咐自己丈夫。
李数就这样反复唱着《水手》,90年代人们娱乐生活很少,听到一首好听的歌,通常会孜孜不倦的听无数遍,甚至歌词都背地滚瓜烂熟了还觉得不过瘾。
李数甚至记得,在很多闭路电视上有点歌台节目,《水手》红的那几年,几乎一到晚上7点半新闻联播之后,点歌台一开始,打入电话点歌的人,就会点一个小时的《水手》,听得耳朵起茧了,都不觉得腻。
因为在90年代,很多歌都没有发行,你能听到却不一定能买不到,想听就只能抓住这种宝贵的机会了。
加上烧烤摊食客吃完一批,就会换一批,对于他们来说《水手》是一首新歌,所以食客完全都感觉听不腻。
乃至李数自己都想换换口味,唱点别的,可无奈食客们都大声抗议,就要听着一首,所以最后他就唱了一晚上的《水手》。
唱到最后,李数的嗓子几乎已经沙哑到说不出话来了。
到了晚上11点,【琳琳烧烤】就提前两个小时结束了营业,店里的食材都已经卖光了。
依然还有客人依依不舍地不肯走,胖大姐劝了好久说:“抱歉,老板们~你们明天再来吧,我们烤串真的都卖光了......”人们才渐渐散去。
胖大姐开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遭遇这种火爆的情况。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这么一天。
看着李数收拾吉他,胖大姐主动上前去,直接塞给了李数口袋里塞了两张“老人头”。
“诶?”李数有些错愕,拿起那两张100的钞票道:
“老板,你给多了......”
旁边正在收拾座椅的瘦男人听到这句,顿时都急了道:“婆娘!你做啥!?”
“你做你的事!”胖大姐侧过脸吼了丈夫一句,回头笑眯眯地捏了捏李数的胳膊:
“小回啊,今天多亏你了,我把一个星期生意都给做了,这是你应得的,我还要多谢谢你呢。”
李数知道胖大姐是想他明天还来,所以对他特别优待,李数原本不想欠这个人情,但想着之前河君雅交电费的委屈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老板。”
“诶,这就对了。”胖大姐笑眯眯地说:
“你也别叫我老板了,你叫我琳姐就行。”洒脱的琳姐身上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豪爽。
“好,琳姐,那明晚见。”李数挥舞了一下那两张“老人头”,转身走了。
边走着,李数紧紧捏着那两张钞票,心里非常高兴,这是他第一次通过唱歌赚到钱,没想到赚了这么多。
要知道现在可是92年,猪肉才1块一斤,这200元绝对是一笔不少的生活费了。
毕竟他在电台一个月工资也在200出头罢了。
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音乐确实是非常容易赚钱的技能。
一想到此时的矮大紧和老狼应该还在海南岛穷困潦倒,李数心里暗暗偷喜。
李数正想着呢,却意外发现,他怎么都找不到自己停在街边的自行车了,顿时才反应过来,自行车大概是被人偷了......
发觉这个事实,让李数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时高兴,忘了这里并非是共享单车买街扔的时代了,90年代的自行车可是小偷最爱的资产。
虽然无奈,但李数也没有纠结,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背着吉他自己走回家。
一个小时后,当他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吃力地用钥匙拧开生锈的锁,进门后一片漆黑,显然河君雅已经先睡了。
李数轻手轻脚地放下吉他,怕吵醒何君雅,于是只是打开了厨房里的灯,借着厨房昏黄的灯光,他就看到了客厅桌上摆着一饭米饭和一碗白菜鸡蛋汤,心中因为丢车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李数慢慢地坐在桌边,放轻手脚,拿筷子扒拉两口冷饭,再双手捧起汤碗,小心翼翼地唆了两口,鸡蛋汤虽然已经冷了,但李数心里却是温热无比。
无论是多么破旧房子,多么简单的饭菜,只要有何君雅在地方,就能让李数找到家的感觉。
吃完后,李数整理完碗筷,无意间看到桌上有一本小笔记本,那是河君雅的家庭账本?
李数好奇之下,拿起来翻开看了看,上面娟秀的字迹记录着这个家庭的每一笔开销。
里面有给公公买药的,有买菜的,买牙膏的......
河君雅每个月在杂志社180块的工资都安排的清清楚楚,一分钱都剩不下,越到每个月十五号时,账本上的记录就越少......
而李数翻了很多页,却没有发现何君雅给买自己衣服的记录,最近她买自己的东西,还是在半年前——“1块5买洗发香波”。
看到这里,李数心中感到很是酸楚,不由抹了抹嘴,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老人头”小心翼翼地整好,平铺放在桌上,然后用账本轻轻压上了......
李数躺在床上,看了看四周光洁如新的墙壁,回想起他和河君雅新婚的日子,那时他还在电视台当主持人,台里对他极为看好,让广电中心破例给他提前分配了这么一套新房,这也是8,90年代国企职工的特殊福利。
在这间房间里,有他和河君雅最甜蜜的新婚时光,可他后来却变了,心思只在自己身上,是河君雅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洗衣服,做饭,打扫,他从来没想到为什么他从不做家务,房间里还能这么整洁?
这一切都是因为河君雅,可李数刚才还在笔记本上看到河君雅写下的一个记号,旷工六天......他已经没去电台上班六天了,按照台里的规定,旷工一个星期,就会被辞退,如果他被广电中心辞退,那就意味着这套分配房,广电中心不久就会收回去......
河君雅明明知道这个危机,还记在笔记本上,却没有刻意提醒他啊,这可是河君雅苦苦守护了这么久的,属于他们的婚房啊!
这也就意味着......河君雅对他彻底死心了,下定决心要跟他分开了。
李数想到这里......心里暗暗燃起斗志,他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他明天就要回电台上班,在广电中心里混出个样子来,他要守住自己这套婚房,也要守住河君雅,再也不让她为自己受苦了。
翌日。
河君雅早上起床,一出卧室门,就看到李数的房间门还紧紧闭着,秀眉微蹙,露出既担心又失望的表情。
两人最近持续冷战,感情在崩溃边缘,早就分房睡了,河君雅并不知道李数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想关心他去做什么了。
简单地洗漱完毕后,河君雅利落地扎起头发,顺手从桌上拿起自己随身的小日记本,却有什么东西被带到了地上,她低身捡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两张“老人头”?200块?
哪来这么多钱!?
难道......是李数拿回来的?
河君雅怀疑间,不由拿着那两张钞票闻了闻后,顿时走到李数的房间门口一推门:“这钱你是从哪......”
可门被推开,房间里空无一人,只看床单整理地一丝不苟,床边放在昨晚李数穿回来那双泥泞的鞋,而床头边那唯一一双皮鞋却不在了。
“他......难道去上班了?”河君雅低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