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接下了票，随手揣进了兜里。

一旁的黄秀琴看上去倒是有些羡慕，可是不管她怎么劝李昱喝碗豆腐，对方都婉拒了。

看着男人瘦高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黄秀琴感慨道：“要是我男人还活着就好了。”

黄秀琴的男人前几年在煤矿里打工，结果给埋里面了，死无全尸，她还得自己拉扯着俩孩子。

“小妹，你命比我好，听姐姐一句劝，你男人虽然是个瘸子，但总比当我这种寡妇强啊，女人无依无靠在这个世代太难了！”

秦素垂下眼，没有搭话。

是这样的吗？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顺应命运，给李大力生个孩子？

一边想着，手指却不自觉的攥紧狠狠掐住了皙白的肉。

李昱最近倒不是故意躲着秦素，只不过他在忙活着给自己找个生意。

本身退伍兵是没有任何福利待遇的，但他李昱可不是普通兵，身上是带功的。

只不过，这几日打听下来，顶多能给他分配到公社当个小文员。

这可不能满足他的野心，李昱决定自己趁着改革开放顺应着潮流，自己干一番事业。

最近听说公社打算开个纺织厂，李昱一下子闻到了机会，过来攀谈的时候却没想到碰见了秦素。

他个人是非常尊重妇女外出就业的，也清楚自己嫂子什么德行，所以也并不打算告诉家里。

但明明问心无愧，却在看见秦素的时候嗓子一干，手一插兜摸到电影票就递出去了，最后还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离开。

这不像他。

李昱跟办事处的人聊了聊，基本确定了之后，心里才慢慢的放下了那块石头。

出门刚要左拐的时候，头下意识的转向了右边，看见秦素还站在那。

豆腐跟泡菜基本都卖完了，最后刚好就剩下一碗了。

黄秀琴急着回家看孩子，就把摊位留给了秦素，自己走了。

秦素数了数今天赚到的钱，足足有好几块呢，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还有吗？”

一道磁性的声音猛不丁的响起，激的秦素一哆嗦，荡的她心里发麻。

她抬头就看到李昱，对方正半垂着眼皮正打量着这个小摊，眼里倒是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

“给，正好最后一碗了。”秦素利落的翻开被子，从桶里拿了一干净的小碗给他盛上豆腐和泡菜。

李昱接过就站在路旁喝了，喝了几口就称赞了几句她俩的手艺，又问道：“你以后要跟秀琴姐一起干吗？”

秦素还有些不确定，毕竟自己也不是天天都有这个时间出来，家里田里都还得需要她干活呢。

刚刚本来打定主意以后少跟小叔说话的，但今天毕竟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秦素刚好需要一个人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便跟李昱讲了。

“今天赚了八块多，主要一个公社大哥买的多。”秦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她的希望。

李昱喝完了豆腐，自己走到一旁把碗洗干净：“小秦，这一碗多少钱，我给你。”

“这哪行，都是一家人，就不用给钱了。”秦素连忙摆手。

男人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好像看穿了她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秦素别过头，低声说道：“我该回去了，电影快开始了。”

这下轮到李昱不吭声了，看着秦素收拾好东西一个人赶着驴车走了，自己苦笑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公社。

李大力平日里鲜少有能出门的机会，所以这一路上左顾右盼的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大部分人看向秦素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同情。

秦素握着轮椅的手有些磨出泡来了，这一路上小石子路不好走，更别提李大力还喜欢扭来扭去，一点也不安分。

她看了眼电影票，马上就要开始了。

要是再早几年，可能秦素的脸皮还不能阻挡旁人异样的眼神，但是现在她只会把腰板挺得更直。

因为不用排队买票了，所以秦素推着轮椅也还算顺利的来到了门口。

检票员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大力又看了一眼秦素，傲慢的说道：“他能好好呆在座位上不动吗？”

秦素点点头接过了票根，抬眼看见张秀芝气冲冲的往自己的这边冲了过来。

“李昱哥呢？”张秀芝没有好气的看了秦素一眼，还朝着她身后张望着。

好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秦素没搭理她继续往里走去。

张秀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李昱拿了票根本不是想跟自己去看，而是转眼就借花献佛给了秦素！

这一下子把张秀芝气得牙痒痒，再加上自己现在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只得用头巾挡着，整的她像个村姑。

她骂骂咧咧的就想往里冲：“你给我站住！”

检票员面无表情的拦住了她：“买票才能进。”

张秀芝没带钱包，傻眼了。

秦素还没有看过电影，但是上学的时候听人家讲过，还是有些期待和好奇的，所以哪怕是要带上李大力一起，她也就当成是犒劳了。

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李大力这次倒是没有秦素想象中的那么麻烦，整场电影下来都没怎么出动静，就是刘晓庆演的宫女出现时，口水又开始哗哗的流，幸好秦素提前准备好了毛巾。

一边给李大力擦，秦素一边想着黄秀琴的话，她是不是真的有些自命清高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秦素命就是这样了。

估计是今天难得看秦素心情好，那根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朝着秦素这边伸过来，但被秦素一把打掉了。

秦素摸了摸自己惊起来的寒毛，不行不行，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所谓的电影院其实就是在公社里摆上十几个板凳，再加上一块荧幕就差不多了，但秦素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她发现自己还是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直到电影散场的时候，秦素还没缓过神来，竟然自己径直走出了电影院，把李大力忘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