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轿帘,看见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冷风中,远处依稀可见高耸的城楼。
耳畔传来笑闹声,我转头,看到沈安青和夏景郯正拉拉扯扯。
夏景郯抢了个玉佩,见我下轿,献宝似的举到我面前。
“景王你看!沈安青可宝贝这个玉佩了!每天带在身边,都有裂缝了也不愿意换。”
“我怀疑是不是她过世的阿爹给她留的遗物!”
“夏景郯!”
沈安青慌张一把夺过夏景郯手中的玉佩,塞入怀中。
但我还是看见了玉佩上熟悉的凤凰图案。
玉佩是我送沈安青的定情玉佩。
我淡淡瞥了一眼,平静说:“旧了就扔了吧。”
早该换新的了。
旧人都换了新人。
旧玉佩何苦还留着?
沈安青僵住,嘴唇颤动了几下,生硬挤出几个字。
“景王,该出发了。”
我点了点头,进了轿子,放下轿帘。
马车再次启程,驶往大虞阳城。
行驶中,天色逐渐明朗,大虞的阳城城楼尽在眼前。
沈安青和夏景郯驾着马并驾齐驱,跟在景王车驾之后。
夏景郯拉过缰绳,偏头靠近沈安青,压低声音问。
“刚才你和景王看起来不太对劲,玉佩是景王的吧?”
“景王是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位心爱的人?是我拆散了你们,是不是?”
夏景郯嗓音正常时,声线不再刻意压制,露出女人的清越音色。
其实夏景郯是个女的。
沈安青娶女扮男装的夏景郯,是因为她是被诬陷的罪臣之女。
沈安青为了救恩人之女的性命,唯一的办法是嫁给她,才能帮她躲过大虞皇帝眼线的追查。
情义难两全。
她不得已,辜负了我。
沈安青收回盯着景王马车的视线,黯然沉默。
夏景郯恨铁不成钢:“沈安青你有病是不是?景王和你两情相悦,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还在他面前假扮恩爱夫妻!”
“我们不如现在就去告诉景王真相,不让他继续误会你。”
“景王为大虞在北狄吃苦三年,你如今战功赫赫,手握八十万沈家军,你若请旨赐婚,皇帝一定会同意!”
说着,夏景郯就要去马车旁,却被沈安青用剑柄拦住了。
沈安青夹紧马腹,绷着脸对夏景郯摇了摇头。
她目光沉重望着我的车轿,嗓音低缓:“我已经没有成为他妻子的资格。”
“把你的身份告诉他,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这辈子,我默默护着他就好。”
……
清晨的微光从轿帘外洒进来,远处依稀传来人声吆喝。
我知道,阳城城门快要到了。
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连手中暖炉都握不住了,迷糊地靠在车壁上。
这时,轿子外响起沈安青清越的嗓音。
“景王,只剩半里地就到阳城城门了,大虞迎接景王还朝,给景王最高的敬重。”
“臣这就去为景王准备好烟花,庆贺景王还朝归国。”
我费力挪到马车边缘,掀开轿帘。
沈安青站在马车旁,穿着铠甲,马尾高束,英姿飒爽。
这一面,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多看了她几眼,才轻声说:“大将军亲自点燃的烟花,一定很美。”
沈安青注视着眼前俊朗挺拔的身影,心底莫名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发酵。
但她很快强行压下,领命恭敬说:“臣先行一步,去城内给景王准备烟花。”
说着,沈安青扬袍上马,勒紧马绳。
可不知道怎么了,一路上都听话的马,忽然仰天嘶鸣,绕着马车不肯走,还一个劲把马头往马车内凑。
沈安青皱眉握紧缰绳,止住异常躁动的马。
“烈风,启程了!”
烈风,是沈安青坐下这马的名字。
烈风是我曾经和沈安青一起养大的马,有人说动物有灵,我现在也信了。
我撑着力气,轻声喊了句。
“烈风,听话。”
烈风立刻不动了,它和马背上的沈安青一起看向我。
这一刻,我的眼眸忽然有些酸涩。
我握紧手忍着眼眶的热意,冲着一人一马示意:“进城去吧。”
沈安青薄唇很轻地牵动了下,幽深的黑眸直直望进我的眼里。
“等我。”
四目相接,我低低说:“再见。”
话音落下,沈安青便扬鞭策马离开,她衣袂飞扬。
我眨了眨涩然的双眼,合上轿帘,坐回轿里。
我精神快撑到极限了,几次将涌上的血咽下去。
不久,夏景郯上了马车,守在我身边。
他轻声告诉我:“景王,快到阳城城门了……”
像是一个警钟。
他话音落下,我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景王?!”
夏景郯彻底慌了:“景王出事了!”
“快!加速回城!赶紧找大夫!!”
他急的扯断了轿帘,颤抖抱着我挪到了马车的边缘。
一声又一声喊着我:“景王,你不要睡!”
“我们马上要进城门了!”
“你撑住,沈安青马上就来了!她还有好多话和你说!”
他的泪大滴大滴落在我脸上,我苍白一笑,轻声说。
“不用为我哭,我只是要回家了。”
话落,马车终于驶进了阳城城门,我再次呕血,彻底软倒身体。
我的喘息间,系统已经开始播报——
【宿主已经跨入大虞第一道城门,宿主扮演的炮灰大虞景王已经走完最后一个剧情。】
【倒计时五秒后,系统将抽取宿主灵魂,返回现代!】
【5,4,3……】
嘭——
第一朵烟花倏然腾空,在我涣散的视线中炸开。
“烟花,真美啊……”
我恍然说完,手再也没了力气,倏然垂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似乎看到沈安青疯了似的策马朝自己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