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对姑娘百分好奇,但是我主要的目的,还是姑娘背后的那把‘冰魄’琴。”
青衫男子话音落下,犹如一记重磅炸弹,炸得蝶千寻花容失色美目圆瞪。可是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地里调整气息,嘴角微微漾起一抹甜笑。
“公子何出此言?人人都说我琴技出众,来百花苑大撒银子都只为了听我弹奏一首曲子,而公子的意图,我倒是不甚明确,还望公子明示。”蝶千寻虽然努力平静,但是手心还是微微沁出了些许汗珠。
“蝶姑娘不必惊慌,我并不是要对姑娘的琴做何举动,只是想邀请姑娘前往我的府邸,弹奏这‘冰魄’琴,只想以琴会友罢了。”青衫男子说话的时候表情依旧淡淡的。
蝶千寻脑海中快速转动着,她不清楚,这个男子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该做何反应?
“公子……是什么人?”蝶千寻试探着问道。若不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感觉自己就如砧板上的肉,在任人宰割。
“蝶姑娘认为,我是什么人?”青衫男子一脸邪笑,居然慢慢走近蝶千寻。
蝶千寻见状,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点,掌心的柳叶刀也暗暗滑出。一旦这个人有任何举动,她将毫不客气掷出暗器,索他性命。
“公子不像凡人,既然敢叫板城中大富,想必也是家世雄厚的人吧。”要么怎敢和那胖子抬杠。当然后面那句她没说出来。
“这么说蝶姑娘认为我做的不对,是在以恶制恶了?”青衫男子还在逐渐走近,脸上戏谑的笑容一直挂着。
蝶千寻也一直往后退,直到手触碰到了桌案上的冰魄琴。她心中恨恨的想,从来没有人可以这么逼退她,可是这个男人做到了。她打定主意,他要再走近一步,她就杀了他。
可是青衫男子在离她三步之遥停住了脚步,凝视了蝶千寻一会,忽然青衫男子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青衫男子笑得肆意,但却如春风沐雨般舒服好看。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蝶千寻恐怕也会被他这摄人心魂的笑容给迷倒。
相较青衫男子的笑容,蝶千寻却因男子突然的笑而铁青了一张俏脸。这究竟什么和什么啊,蝶千寻一时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青衫男子笑容忽的一顿,脸色霎时严肃起来。又是那深邃的眼神,直直望着蝶千寻,似乎想把她看透,这种眼神让蝶千寻浑身感觉不自在起来。
“今晚冒昧了。我叫奕繁,明日我会差人送正式的拜帖过来,望蝶姑娘可以应约到府上做客。蝶姑娘外出表演的费用我会与刚刚那位鸨母约定,蝶姑娘可以放心。告辞。”青衫男子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出了偏厅。
蝶千寻放下心来,内心却无比的翻滚潮涌。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冰魄’,又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到府上做客?难不成……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如此想来,那必定是自己的身份曝露了。
蝶千寻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了。她转身抱起琴正想离开偏厅,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唉哟,我的姑奶奶,急匆匆的哪儿去呀。”说话的正是杜花娘。
“客人走了,我回房。”蝶千寻无意久留,想赶紧回房收拾。
“也难怪你这么急匆匆的,要知道,这回咱们可遇见贵客了啊!刚贵客说了,邀你明日府上一聚,还给了我大把的银票做定金。啧啧啧,老娘我这回可发了。”杜花娘一把拉住了蝶千寻的手。
蝶千寻见杜花娘这副模样,心下转念一想,何不问问这老鸨,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当下开口问道:
“花娘,这公子自报姓名叫奕繁,是何许人物?”
杜花娘听得蝶千寻的询问,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蝶千寻。
“我的娘子欸!那位贵客你还不知什么来路啊?唉呀哈哈哈哈。”杜花娘用丝帕捂住大嘴,笑得那个花枝乱颤,半天停不下来。
“哎……哎哟喂,姑奶奶啊,你可知道他是谁?他,他是当朝太子爷啊!”杜花娘良久才蹦出这一句话,但就这一句话也已经够分量再次击中蝶千寻内心,又是一惊。
太子爷?!白帝国的储君?怎么会找上自己?一个朝廷的王侯如何知道这‘冰魄’琴呢?他邀请到府上做客,又是有着什么因由。那个看起来邪妄深冷的太子,恐怕不好对付。
可以说在那一刻,蝶千寻的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疑问,百思难以得解。她现在急需冷静,静静思考。
“我回房去了。”蝶千寻拨开杜花娘拉着她的手,抱着琴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哎,怎么这样呢你这人,没礼貌。还没变凤凰呢,呸。这回可赚大发了……”杜花娘碎碎念着也离开了偏厅。
这晚蝶千寻想了很久,总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吧,万一这太子并不是敌人,那就无意中树敌了;不走吧,这太子看上去城府颇深,权利之大,他想要一个人做某一件事,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怕也是躲不过。
蝶千寻最终还是决定去探个明白,毕竟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借机调查调查也不是坏事。
翌日
太子府上的人一早就送来了拜帖,随行还有一顶六人抬的华贵大轿,沿路一直走来,引得无数路人围观。
蝶千寻翻开拜帖,只见镶金丝边暗红底色的帖子里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
“诚邀蝶千寻姑娘带同‘冰魄’琴驾临太子府做客。”奕繁上。
这帖子的架势是不由得你说不去了。蝶千寻整理好衣衫,抱着琴,跨上了那顶华轿。
太子殿府位于正东面的青龙城内,距离朱雀城不过三十多公里。轿子沿官道疾走,不消半日便到达了青龙城,停在了太子殿府外。
“姑娘,请下轿。”一把稚嫩女声传入轿内,接着有人支开了轿帘。蝶千寻看见是一个不过十五岁上下年纪,着粉绿颜色衣服的小婢女。
蝶千寻下得轿来,那小婢便引着她往殿府内走。蝶千寻留意到,这并不是正大门,应该是殿府的偏门。不过就算是偏门,也极富宏伟大气。入得门内,地面是雨花大理石铺砌的,侧旁有一巨大假山群,有流水池,池内有无数各色金鲤鱼。小婢带蝶千寻穿过一处长廊时,蝶千寻抬头望见长廊顶部全是一些金刚和菩萨画像,极有宗教色彩。穿过回廊便来到一处花圃,里边种植了各类名贵花种,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开得绚烂多姿。
小婢领着蝶千寻到花圃中央一处亭阁,亭阁内一张石桌上早已摆满了珍肴美酒。
“请姑娘在此稍后,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子殿下。”说完就走开了。
蝶千寻望着满园春色,想起了在湄玡谷的时候。如果湄玡谷还在,应该也是这般美好的景色吧。如果湄玡谷还在,现在她应该和白梨花在园中弹琴、嬉戏,又怎会如现在这般感觉前路茫茫呢。
“蝶姑娘,往来辛苦了。”冷不丁的,蝶千寻背后有人说了这一句。
她回过头来,发现太子奕繁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她懊恼着,自己太大意了。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邀请到府上做客,实在倍感荣幸。只是不知小女子现在需要做什么方可遂了殿下的意呢?”蝶千寻说这话让人感觉有点冷。
“请坐。”奕繁仍旧自顾自地往石椅上坐下,也让蝶千寻坐下。他的话,有种命令的色彩,但是不能不遵从。蝶千寻只能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奕繁依旧是缎青色长衫,不过今日没有束发冠,只用与服色相近的发带绑了头发,显得潇洒自若。
“蝶姑娘不必拘谨,请喝茶吧。”奕繁说着递过一杯茶。
蝶千寻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太子,看起来玩世不恭,态度散漫,可是,这种人才最难捉摸,不是么。
“此花园中花开甚好,不如请蝶姑娘弹奏一曲吧,可好?”奕繁看着蝶千寻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那么请太子殿下为我准备桌案。”蝶千寻不畏他的对视,直直回望着他。
奕繁拍了两下手掌,立马有人将木制桌案搬了进来。
蝶千寻将琴放下,解开包琴的纱绢,再将琴摆好。
“太子殿下想听什么曲子?”蝶千寻准备就绪,轻问道。
“平沙落雁吧。”蝶千寻以为他仍旧说“随便。”
蝶千寻慢慢抚起琴来,琴声幽幽,这次蝶千寻用心去弹奏着,就如在湄玡谷练功时一般。
一曲抚完,蝶千寻纤指齐按琴弦,止住了回音,抬头望向奕繁。
只见奕繁也正望着自己,若有所思。最终还是蝶千寻先收回了目光,她实在无法直视他的眼光超过十秒。
“这真的是‘冰魄’。”正当蝶千寻无措时,亭阁外传入了一把女声。
“你来了。”奕繁闻声站起,只见亭阁外一女子步若纤纤走进亭阁中来。
蝶千寻打量着那个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袭淡绿襦裙,头插翠绿珠钗,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略感愁绪,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
蝶千寻也站起身来,却听见奕繁在介绍这名女子。
“她是思茹郡主,我的亲妹妹。”
“小女子蝶千寻,见过思茹郡主,郡主万安。”蝶千寻微微躬身施礼,话音未落,手却被那思茹郡主紧紧拉住。
“蝶姑娘,你这琴,是怎么得来的?”问她的正是思茹郡主,一脸的焦虑之色。
“这…….这琴是家师所赠。不知道郡主何以……”蝶千寻注意着思茹郡主的表情回答着。
“家师?你家师是何人?是不是玉伯牙?”思茹郡主依旧焦急的问着。
蝶千寻心内一跳,何以这郡主会识得伯牙?这其中有什么渊源自己是不知道的?
“不如坐下慢慢说吧。”还是奕繁打破了僵局。
“伯牙是我师傅,琴也是他所赠。郡主认识伯牙师傅?”蝶千寻依言坐下,可思茹郡主拉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放开。
“我认识,我也在找寻他。我苦苦找寻了他很多年了,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思茹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泪眼盈盈的样子,更让蝶千寻暗暗纳闷。
“家师数月前已离世了,临终托付‘冰魄’于我,我便来到朱雀城,做了百花苑的花魁。”蝶千寻紧盯着思茹郡主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听到“离世”二字时,她的表情就像灵魂脱壳一般,瞬间苍白失去血色。
“离世??离世??这不可能!我苦苦找寻多年,怎么会得如此结果,我不信,我不信!”思茹郡主突然爆发一般,歇斯底里的低声喊着,整个身体不停的颤抖。
奕繁一把扶住思茹郡主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眼神狠狠的瞪了一下蝶千寻。
蝶千寻顿时觉得气闷,这与我何干!
思茹郡主被奕繁扶着坐在椅上,身子还是不停的颤抖。一张小脸上早已布满泪痕,看起来是真真切切的伤悲。蝶千寻反倒觉得郁闷,何以这贵族郡主,对伯牙如此眷恋?
接着从思茹郡主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蝶千寻终于明白其中的原委。
原来数年前,思茹郡主曾经在一次皇家巡游中为救一只雏鸟失足跌落山谷,她大难不死但是却身受重伤,幸得路过的玉伯牙出手救了她,为她疗伤,并教她抚琴,为时三个月。那期间,宫里的人都以为郡主已经香消玉殒,不料却在三个月后出现在皇宫门外。据她自己说是伯牙在她睡梦时送她回来的。而后她到处寻找伯牙踪迹,却一无所获。可见那段期间,这思茹郡主已深深爱上玉伯牙而不可自拔,如今听得伯牙已逝的噩耗,不免悲恸。
“那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原本想好好感谢伯牙的救命之恩,但是他却如风般消失在我眼前,现在则是永远消失了,呜呜……”思茹郡主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滑了出来。
“好了,思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如今他已逝,人间再无玉伯牙此人,你也应该解开心结,快快乐乐的生活了。”奕繁轻轻拍着思茹郡主的背,安抚道。
“蝶姑娘,伯牙是怎么去世的?他的墓在哪儿?我想去看看。”思茹郡主抬起她那泪眼婆娑的脸,问道。
“他……”蝶千寻一时语塞,要知道,胡诌一个未死的人如何死的,这可是非常困难的事,远比让她去杀一个人还难。
可是不回答不行,奕繁和思茹郡主四只眼睛盯着自己,可不能让他们起疑。
“伯牙是因为怪病……他常年云游四海,你也知道他喜欢帮助别人。上次他受伤回来,没几天就去了,我们也很伤心。”蝶千寻一口气说完,心理忽然觉得很有负重感。如果不说伯牙已逝,让这个郡主知道伯牙与梨花两人已去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估计她会疯掉吧。
“呜呜呜……”思茹郡主又开始呜咽起来。
“您也知道伯牙生性不爱约束,所以他去了以后我们都没有立碑,就让伯牙随海浪神游了。郡主,您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啊。”蝶千寻也抽出丝绢,佯装抹泪。
思茹郡主止住了哭闹,呆呆的瘫坐在椅上,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气。
“来人,送郡主回房休息。”奕繁唤来婢女,扶思茹郡主回房去了。
“蝶姑娘,刚才的一幕你也看见了,我请你来的目的很简单,我是为了我的妹妹。”奕繁站了起来,一脸严肃。
“思茹她为了玉伯牙,整天整天像掉了魂一样。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还一直挂念玉伯牙,身体愈发虚弱。而此人还遍寻不见,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条刺。那日夺花比赛,我见你弹奏出如此让人痴醉的琴音,再看你的琴,我就知道是‘冰魄’,于是邀请你来府上做客,也是为了让思茹甄别一下。我不愿意看见我的妹妹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既然玉伯牙已死,那么这曾经陪伴思茹的‘冰魄’琴,我希望能留在她身边。”
蝶千寻终于都明白这次“鸿门宴”的真实目的,心下顿时舒了一口气,既然不是身份曝露,那什么事都好说。
“实在非常抱歉,太子殿下。”蝶千寻也缓缓站起,慢慢踱近奕繁身旁。
“此琴乃家师临终时托付的遗物,对我来说极其贵重,虽然我很同情思茹郡主的过往,也为她对家师的深情而感动。但是此琴不能离开我身边,我曾立誓,琴在人在,人亡琴灭。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就算重金购买,也不为所动吗?”奕繁转过身来,说话间浑身充满了戾气。
“还望殿下明鉴,此乃恩师遗物,请原谅我无法割让给思茹郡主。”蝶千寻此刻也毫无畏惧,直视着奕繁!
“好,既然如此,为今之计就只能委屈你留在太子殿府了。”奕繁嘴角又扬起一抹邪笑。蝶千寻一听此话,不禁觉得背上一寒。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来呀,安排贵客到留香殿休息。”此次被唤进来的居然是大内侍卫!
“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是想禁足小女子吗?”蝶千寻气不打一处来,他凭什么这么做!
“我想蝶姑娘现在脑子还不清楚,去留香殿稍作休息后,脑子清楚了我们再谈。”奕繁说得坚决,看来是没有转弯的余地了。
蝶千寻看看周围,心念一转。现在硬拼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且四周情况不明,太子殿府一定高手如云,万一贸然公开会武功的事实,反而百害而无一利。倒不如先言听计从,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后,蝶千寻抱起桌案上的‘冰魄’琴,狠狠瞪了一眼奕繁,大步往亭阁外走去。那些侍卫当然是紧随其后。在她背后的奕繁,嘴角则漾起了一抹邪笑,可惜蝶千寻并没看见。
下回预告
蝶千寻被软禁太子殿府,难道就无计可施?太子奕繁为求留下‘冰魄’琴,又会耍什么邪妄招式?且看下回第七乱迷情·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