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买提正坐在宫殿中焦急,就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响,一名黑甲护卫进来禀道:“启禀楼兰王,莫塔公主并众军士平安回来,现在殿外候见!”赫克买提立即起身道:“快叫进来!”转身坐去王座上。
须臾,莫塔公主并诸人来到,赫克买提褒奖一番那些前往营救的军士,转头对莫塔公主道:“小王新近登基,周边盗匪不曾肃清,致使公主蒙罪,在此万分抱歉。”莫塔摇了摇头,似乎要说什么,终又止住。赫克买提见了,默默叹息一声。吩咐左右道:“叫人准备歌舞,为公主压惊,并准备佳肴美馔,鲜果琼浆,为公主解乏提神。”左右答应一声,立即尊办。
正在这时,殿外又有来报:“龟兹国二皇子皮达求见!”
赫克买提起身道:“引二皇子进来!”那人转身去了。
莫塔公主起身道:“楼兰王既有贵客来到,我这便告退。”
赫克买提道:“不妨事,还请公主稍坐。”
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约有十来个。莫塔转头去看,当先一人正是方才来时城中遇到的那骑着怪物之人,心道:“原来他是龟兹国二皇子。”
皮达跨进殿内,先不去看楼兰王赫克买提,却是把头转向莫塔公主,直直去看。赫克买提见了,心中不悦起来,原本站起的身子,忽又坐了回去。
皮达倒不介意这些,开口道:“龟兹国二皇子皮达,参见楼兰王!恭贺新王即位,瑞承万代,基业昌盛!”说的满口好话,只是赫克买提先前见他盯视莫塔公主,心中已生芥蒂,此刻听了这些话,殊无喜意,道:“有劳二皇子远来祝贺,稍后有歌舞表演,就请一同观赏。”
皮达却不答话,只做默认了,走到公主莫塔身边一张座位上,径自坐下。
赫克买提心中有气,只是隐忍不发,思想自己新近登位,不能与邻国旧好翻脸。
西面宴会厅中张筵罗席,排开山珍海味,瓜果甜味。一切布置妥当,派人来报赫克买提,赫克买提引了众人,移去宴会厅中依次排坐。
赫克买提说不几句,便即开席。少刻,又拍掌四五下,唤来艺人演出,穿红挂绿,舞袖扬裙,和在音乐声中婆娑起舞。
皮达只是不把眼睛移开,盯着对面莫塔公主呆呆地看。
赫克买提愈加不悦,心想:“我故意将他与莫塔公主隔开这样远,没曾想到他居然胆大如此。”对皮达道:“皮达二皇子可是偏好女色?如若如此,我楼兰城倒有美女不少,不如赠数人与皮达二皇子。”他故意在莫塔公主面前将皮达说成是贪淫好色之徒,好让莫塔公主看皮达不起。却听皮达笑道:“我在龟兹国中,身边侍从婢女无数,虽整日混在一起,却并不好此。我独爱稀奇古怪、特异好玩之物,此龟兹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我不如皇兄,整日游手好闲,他们却哪里知道比起王位来,还是世间奇人奇物来得珍贵许多!就像莫塔公主这般美如宝石,便是入到画里,也是叫人看了啧啧称奇!”
赫克买提心头恼火,道:“皮达二皇子不觉盯着莫塔公主久看,有些无礼么?”
皮达笑道:“天下美丽新奇之物,若无人欣赏、无人观看,岂不与那寻常之物没有两样?”
赫克买提接道:“听二皇子如此说,似乎眼前这些歌舞便不能算作是新奇之物。不知二皇子可有什么新奇好玩之物,也叫我们大家一起观瞻观瞻?”他有意挤兑皮达,叫他在莫塔公主面前丢脸。
哪知皮达笑道:“我正有此意。此来之前,我特意为楼兰王召集了些奇人,你就将这些歌舞撤去,我让他们准备准备,立即演给大家看!”转头朝旁边侍从吩咐几句,那人急急奔了出去。
赫克买提听了一愣,却也不禁好奇,把乐声止了,歌舞撤去,静候外面动静。
过得一会,进来二十来个人,奇装异服,模样特别。这伙人来到赫克买提身前数丈,一起匍匐跪倒。领头那人抬起头道:“我们乃龟兹国百戏艺人,特受二皇子招聘,来为楼兰王祝贺,且请一观。”接着道:“请诸位先看‘吞剑’!”就见一人走到场中,扎了个马步,伸了伸脖子,揉了揉肚子,将一柄银光亮剑剑头朝下,剑把在上,用一只手持了,张开阔口,缓缓往口中插去。莫塔公主见了,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去看这样吓人场面。赫克买提并同在的几名陪伴官员并那些侍从们却是不曾见过,个个把眼睛瞪得铜铃般大。那人将近两尺的长剑,逐渐插入一半,接着双手持了,再往肚内插去,看得赫克买提也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那人将一柄剑直吞至柄,接着又缓缓拔出,然后朝赫克买提躬身行礼。
赫克买提并众官不曾见过这样稀奇演出,看得目不转睛。却听皮达大声道:“这一个不好玩,耍个更罕见的来!”
就见那领头的道:“下面这一个,叫做‘爬高竿’!”说完上来一人,也是先向楼兰王行礼,接着拿过来一根高约两丈的竹竿,努力竖了起来。幸而宴会厅高大宽敞,倒于演出不妨碍。只见那人眨眼间变作一副猴样,掏耳挠腮,眨眼呵哧,两手一攀,身子一盘,已上了一节竹竿。说来也怪,那竹竿无人扶持,又挂他一个在下面,却是挺直不倒。就见他边爬边戏耍猴样,不多会功夫,竟然窜到竿头,一手抓住竿头,一手遮掩额头,仿佛猴子缘木高瞻。便有官员鼓掌喝彩。那人一溜到底,收了竹竿下去。
莫塔也是看得稀奇,只把眼神朝那一伙人看去。
赫克买提看在眼里,开口道:“这样戏耍本事,我们楼兰也是有的,却不知皮达二皇子还有什么稀奇物事?”
皮达转头对身边侍从吩咐两句,对赫克买提道:“既如此,一会便叫诸位看稀奇物事!”
片刻,外面进来一人,手持短鞭,赶着一样东西进来。拿东西用锦布遮着,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只是从外面看,个头却是不小。那人走到场中,将锦布扯去,现出一个蠢物来,正是皮达进城时骑着的那物。
百官中有人害怕,身子微微后倾,似乎就要准备逃跑。
只听那手持鞭子的道:“各位莫怕,这东西如今已被驯化的十分温顺,不胡乱攻击人。”他这一说,那几个官员更是觉得不安,只怕万一这东西发起狂来,东奔西窜,伤人毁物。
赫克买提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皮达笑道:“这叫犀牛,原来生活南方多雨潮湿地带,几经转手,竟沦为玩看之物。我远地来贺,不知楼兰王可否也拿出一两样稀奇物事我看看?”
赫克买提正愁拿什么与他们看,一名黑甲武士过来附耳低声几句,赫克买提小声吩咐数语,转头对皮达道:“还请皮达二皇子宽限半日,待明日午时,叫你看样不曾见过稀奇物事。目下就请随意饮食。待准备妥当了,自会有人去函馆邀请二皇子来观!”又对莫塔公主道:“公主连日劳神,明日便请仔细养息,莫来与会好了!”
皮达听他叫莫塔公主别来,不免有些失望,只是此处地方是楼兰王说了算,自己远来是客,不能越俎代庖。
出南城门十里,一伙百来十名军士,携着巨大囚车,手持包好浸油的木棒,朝金沙谷方向行去。谷中阴凉,军士却是个个额头见汗,自听说是要来捕那样怪物,便自心中恐惧,战战兢兢。到了一壁岩石前,看那里黑黢黢、凉飕飕一个洞穴,无人敢进。领头的将士挥手指挥,让众人将洞口围了起来,接着一抬手,数十只木棒点燃,朝洞内扔去。就听几声古怪声响,一个怪物蠕了出来,身躯肥厚,嘴生双钳,缓缓翕动,身上兀自拴着几条粗大铁链,却正是昨日那只巨大蠕虫。那领头的将士身先士卒,同着几个军士,拽着一件铁锅样东西向那蠕虫奔去,迅速将它嘴巴堵了起来。那蠕虫脑袋上下左右扭摆,只是挣扎不出,便如嘴上遮了一只罩子。那将士将那绳索在蠕虫身上绕了几匝,捆绑结实,这才唤过七八个人过来,拉住了铁链,将蠕虫朝一辆巨大囚车上推搡去。一番劳碌,终于将它关进囚车,总算无人伤亡,也算庆幸。那领头的军士押着这怪物,向楼兰城返去。
将到午时,皮达才懒洋洋起来,就听人报,赫克买提派人来请他至宫殿后院一观。皮达穿了衣服,随着带路的人,曲折向宫殿后面绕去。
出了一道窄高侧门,只见眼前四面繁花遍植,地砖铺砌,正是王宫后门进来第一处开阔地方。赫克买提站在那头冲他道:“不知皮达二皇子胆子大么?我们楼兰城这样奇物,可不比你们龟兹国那样精巧,却是庞然大物的很,只怕二皇子见了心生胆怯,那倒是不以为趣、反以为恶了!”他话中有意嘲笑龟兹国没有真正奇趣大物,只是些把玩小物。
皮达自然听懂,微微一笑道:“若是如此,求之不得,我正要看一看庞然大物才能饱足眼福!”转脸去看院子中一辆古怪大囚车,油幔包裹,四周守卫个个持戈相向,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却不知到底是何奇物。
赫克买提一抬手,一名黑甲武士上前揭去油幔,露出里面那怪物来。赫克买提转头朝皮达去看,只见皮达一副吃惊模样,不由心下高兴。忽然,一阵怪叫,那怪物变得不安分起来,摇头摆身,囚车晃动的厉害,只听咔擦、砰砰、啪啪连串声响,囚栏顶断,囚车翻倒,绳索崩断,十几名黑甲武士忽地现出,携着赫克买提和皮达向宫殿前院纵去。身后,立即涌进来一大批士兵用长矛刺、用火箭射,攻击着那怪物。
过有许久,有士兵来报,那怪物被杀死了,问要如何处置。皮达抢道:“不知楼兰王可否将那怪物尸身让于我?”赫克买提道:“那个东西,据说是已经在沙地里生活了上千年的‘沙虫’,本来早已绝迹,不想还有繁衍。既然二皇子想要,自当送上。只是不知二皇子如今可知道,我楼兰城也是不乏奇物?”
皮达心中有打算,不便这时与他争强,点头笑道:“楼兰城存在悠久,果然亦是奇物不差。日后我也寻一件庞然大物与你看,到时再来一见!”就此辞别赫克买提,携了众人去。
城中绕经函馆,却是不曾见到莫塔公主,心中若有所思,带着那怪兽尸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