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轿帘，看见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冷风中，远处依稀可见高耸的城楼。

耳畔传来笑闹声，我转头，看到谢知行和夏汐月正拉拉扯扯。

夏汐月抢了个荷包，见我下轿，献宝似的举到我面前。

“公主你看！谢知行可宝贝这个荷包了！每天带在身边，都起毛了也不愿意换。”

“我怀疑是不是他过世的阿娘给他留的遗物！”

“夏汐月！”

谢知行慌张一把夺过夏汐月手中的荷包，塞入怀中。

但我还是看见了荷包上熟悉的凤凰图案。

荷包是我送谢知行的定情荷包。

我淡淡瞥了一眼，平静说：“旧了就扔了吧。”

早该换新的了。

旧人都换了新人。

旧荷包何苦还留着？

谢知行僵住，嘴唇颤动了几下，生硬挤出几个字。

“公主，该出发了。”

我点了点头，进了轿子，放下轿帘。

马车再次启程，驶往大虞阳城。

行驶中，天色逐渐明朗，大虞的阳城城楼尽在眼前。

谢知行和夏汐月驾着马并驾齐驱，跟在公主车驾之后。

夏汐月拉过缰绳，偏头靠近谢知行，压低声音问。

“刚才你和公主看起来不太对劲，荷包是公主的吧？”

“公主是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位心爱的人？是我拆散了你们，是不是？”

夏汐月嗓音压低时，声线不再刻意压制，露出男人的低沉音色。

其实夏汐月是个男的。

谢知行娶男扮女装的夏汐月，是因为他是被诬陷的罪臣之子。

谢知行为了救恩人之子的性命，唯一的办法是娶他，才能帮他躲过大虞皇帝眼线的追查。

情义难两全。

他不得已，辜负了阮书棠。

谢知行收回盯着公主马车的视线，黯然沉默。

夏汐月恨铁不成钢：“谢知行你有病是不是？公主和你两情相悦，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还在她面前假扮恩爱夫妻！”

“我们不如现在就去告诉公主真相，不让她继续误会你。”

“公主为大虞在北狄吃苦三年，你如今战功赫赫，手握八十万谢家军，你若请旨赐婚，皇帝一定会同意！”

说着，夏汐月就要去马车旁，却被谢知行用剑柄拦住了。

谢知行夹紧马腹，绷着脸对夏汐月摇了摇头。

他目光沉重望着阮书棠的车轿，嗓音低缓：“我已经没有成为她丈夫的资格。”

“把你的身份告诉她，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这辈子，我默默护着她就好。”

……

清晨的微光从轿帘外洒进来，远处依稀传来人声吆喝。

我知道，阳城城门快要到了。

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连手中暖炉都握不住了，迷糊地靠在车壁上。

这时，轿子外响起谢知行清朗的嗓音。

“公主，只剩半里地就到阳城城门了，大虞迎接公主还朝，给公主最高的敬重。”

“臣这就去为公主准备好烟花，庆贺公主还朝归国。”

我费力挪到马车边缘，掀开轿帘。

谢知行站在马车旁，穿着铠甲，束起发冠，俊朗又威武。

这一面，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多看了他几眼，才轻声说：“大将军亲自点燃的烟花，一定很美。”

谢知行注视着眼前贤淑靓丽的身影，心底莫名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发酵。

但他很快强行压下，领命恭敬说：“臣先行一步，去城内给公主准备烟花。”

说着，谢知行扬袍上马，勒紧马绳。

可不知道怎么了，一路上都听话的马，忽然仰天嘶鸣，绕着马车不肯走，还一个劲把马头往马车内凑。

谢知行皱眉握紧缰绳，止住异常躁动的马。

“烈风，启程了！”

烈风，是谢知行坐下这马的名字。

烈风是我曾经和谢知行一起养大的马，有人说动物有灵，我现在也信了。

我撑着力气，轻声喊了句。

“烈风，听话。”

烈风立刻不动了，它和马背上的谢知行一起看向我。

这一刻，我的眼眸忽然有些酸涩。

我握紧手忍着眼眶的热意，冲着一人一马示意：“进城去吧。”

谢知行薄唇很轻地牵动了下，幽深的黑眸直直望进我的眼里。

“等我。”

四目相接，我低低说：“再见。”

话音落下，谢知行便扬鞭策马离开，他衣袂飞扬。

我眨了眨涩然的双眼，合上轿帘，坐回轿里。

我精神快撑到极限了，几次将涌上的血咽下去。

不久，夏汐月上了马车，守在我身边。

她轻声告诉我：“公主，快到阳城城门了……”

像是一个警钟。

她话音落下，我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公主？！”

夏汐月彻底慌了：“公主出事了！”

“快！加速回城！赶紧找大夫！！”

她急的扯断了轿帘，颤抖抱着我挪到了马车的边缘。

一声又一声喊着我：“公主，你不要睡！”

“我们马上要进城门了！”

“你撑住，谢知行马上就来了！他还有好多话和你说！”

她的泪大滴大滴落在我脸上，我苍白一笑，轻声说。

“不用为我哭，我只是要回家了。”

话落，马车终于驶进了阳城城门，我再次呕血，彻底软倒身体。

我的喘息间，系统已经开始播报——

【宿主已经跨入大虞第一道城门，宿主扮演的炮灰大虞公主已经走完最后一个剧情。】

【倒计时五秒后，系统将抽取宿主灵魂，返回现代！】

【5,4,3……】

嘭——

第一朵烟花倏然腾空，在我涣散的视线中炸开。

“烟花，真美啊……”

我恍然说完，手再也没了力气，倏然垂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似乎看到谢知行疯了似的策马朝我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