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冷家别墅。
琅无疆下车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愧疚心疼地看着冷半缘,把一串钥匙递了过去,“半缘,这是咱家的钥匙,我已经让人拿回来了。”
冷半缘冷漠地看着琅无疆,良久之后,才把钥匙接了过去。
琅无疆见状,嘴角稍稍绽放出些许笑容。
冷半缘肯接,就有缓和的余地,就有补偿的机会。
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办。
只是,冷半缘并没有上前撕下封条,更没有去开门,而死死盯着那两张封条,攥着钥匙的手越来越紧,甚至刺破手心,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
“半缘……”琅无疆心疼地去扯冷半缘的手,却不小心把冷半缘扯了一个踉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半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
冷半缘突然扭过头来,秀发飞扬间,原本死寂的眸子,陡然变得冰冷而痛恨,“你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这一下,琅无疆更慌了。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忘记了怎么跟女人相处,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站在一侧的铁手,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冷半缘好似没有听到琅无疆的话一般,兀自对着琅无疆大声咆哮,“琅无疆,当年,你不告而别,偷偷跑去参军,我不怪你;你让冷家脸面丢尽,让我成为枫城的笑话,我也不怪你;甚至,五年来,你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我依旧没有怪你!可是我问你,爷爷被人害死的时候,你在哪?爷爷的心血,被人当成鱼肉一样分食殆尽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逼走投无路,不得不卖身葬爷爷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我在南疆服役。”
这几个往日里,让琅无疆倍感自豪的字眼,这一刻却让他难以说出口。
看着冷半缘越来越冷的目光,琅无疆心慌地连忙解释,“半缘,之前是我不对。你放心,现在我回来了,我会帮爷爷报仇雪恨,我会让那些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我更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
“报仇雪恨?呵呵,报了仇,爷爷能活过来吗?还保护我,不受半点伤害?呵呵,晚了,晚了,呵呵呵……”
冷半缘陡然悲恸冷笑,踉跄后退,裙摆逆风飞扬间,滴滴冰冷而近乎绝望的泪水,在脸庞滑落。
凄美,绝望。
宛若,即将破碎的水晶花。
“半缘,你……你怎么了?”
看到冷半缘这般模样,琅无疆顿时心如刀绞,尤其是冷半缘越发青灰的脸色,还有冷半缘身上越发渗人的凉意,让琅无疆有些心慌。
慌得不知所措。
慌得无所适从。
慌得琅无疆顾不上冷半缘会不会更生气,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冷半缘摇摇欲坠的娇躯。
然而,琅无疆的手,刚碰到冷半缘的身子,就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
凉,太凉了。
凉得不似活人,更像是一块寒冰,几乎瞬间,就能把人给冻僵掉。
这样的温度,换成常人早不知道死多少次。
可冷半缘,却还保持着正常人应有的活力,只是痛苦得不成样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这一下,福伯也绷不住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绝望得好似天地塌陷。
“福伯,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半缘怎么会变成这样?”琅无疆一下子急了。
“姑爷,我也不知道,小姐之前一直好好的。平日里,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姑爷,赶紧送小姐去医院,这病太吓人了……”福伯急道。
“这不是病,是毒!”
抱着冷半缘的琅无疆,衣衫无风自动,眼睛微微眯起间,血光翻滚,浓重的杀气更是如同狼烟翻滚而上。
就这,还是琅无疆拼命克制的结果。
若非担心杀气外泄,伤到冷半缘,恐怕这一刻,别墅门口早已经化作森罗地狱。
“将军,我这就去平了赵家!”
刚刚赶回的铁手,看到这一幕,顿时两眼喷火。
“站住!”
琅无疆强忍着心底的杀意,一边运功压制冷半缘体内的寒意,一边呵斥道:“做事之前,动动脑子。就凭一个小小的赵家,能有这种奇毒?”
“将军,你的意思是,赵家乃至四大家族,只是别人手里的刀,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铁柱。
“你说呢?”琅无疆的声音冷厉无比,就好似裹着冰渣子一般,寒气肆意,“让暗网全力出手,如果枫城人手不够,我准许你动用天府之地所有人手,如果还不够,就整个南疆,务必给我查一个水落石出!”
“是。”
铁手转身就走。
“慢着。”
铁手刚刚转身,就被琅无疆喊住了。
“将军……”
铁手面露疑惑。
“传本侯令,让人去帝都,请迟百毒南下,24小时内,赶到枫城,为半缘解毒。”琅无疆。
“是。”
这一次,铁手无比郑重。
私下场合,琅无疆很少动用军令。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用镇南侯的身份下令。
镇南侯第一道军令,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其24小时之内赶到。
“姑爷……”铁手离开之后,慢慢回过神来的福伯,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地问道:“你说的那个迟百毒,是不是有着百毒圣手之称的迟百毒迟老先生?”
福伯虽然不是医道中人,但是也听说过百毒圣手迟百毒的大名。
尤其是其“救一人、杀一人”的规矩,更是让人心肝发颤。
“嗯。”琅无疆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姑爷,那位大人物,可是从未离开过帝都半步,据说除了当今国主,哪怕是皇亲国戚想要求医,也得亲自登门。我们这样,人家怎么会同意?”福伯惊呼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福伯,你放心吧!我请他,他肯定来。”说到这,琅无疆对着福伯笑了笑。
“姑爷,你……你没骗我?”看着琅无疆笃定地样子,福伯有些紧张,有些期盼,甚至声音都开始发颤。
“没有。”琅无疆摇头。
“你……真没骗我?”福伯声音发颤。
“没有。”琅无疆。
“姑爷,你可不能骗我,可不能骗我。”
福伯捂着脸慢慢蹲了下来去,浊泪顺着指缝不断往外涌。
老爷被害身亡时,他没有哭。
冷氏集团被分食一空时,他也没有哭。
小姐不知所踪、卑鄙卖身葬祖父时,他依旧没有哭。
可现在,他忍不住了。
不是脆弱。
而是不断绝望之后,面对希望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解脱。
“不骗你,永远都不会。”琅无疆虎躯微颤,喉咙一阵发堵。
当年,他被杀手追杀,重伤垂死,是冷远山冷老爷子,给了他第二条命,而身为管家、一生无后的福伯,更是待他视如己出。
在他心里,冷老爷子,就是他的爷爷。
而福伯,就是他的义父。
他绝不会欺骗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