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太太瞥了眼面色不改的少夫人,才又缓缓道:
「旁人都不愿意,而你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何苦来哉?」
前程。
她们管孟之晏的姨娘叫前程。
我咽下喉间的苦涩,咬牙回道:
「奴婢想着嫁去裴家,终归是正头娘子。」
上座冷笑出声。
我替三小姐出嫁一事,由太太拍板,再无转圜的余地。
少夫人在婆母跟前出了力,解决了我这个碍眼的丫鬟,又不必担忧大公子怪罪,一箭三雕。
她心情颇好地从我身边飘然而过。
「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三日后出府吧。」
我攥紧了手中一百两的银票,低眉敛目。
「多谢少夫人。」
一百两,不多不少,正够我的赎身钱。
我并非生来就是奴婢,而是逃难来京城将自己卖进孟府的。
那时我嘴笨木讷,又拿不出孝敬,被管事嬷嬷分去了最苦最累的后厨。
身体尚且年幼,做不来重活,我整日躲在灶膛下哭。
直到有一次,上菜的人错将我吃剩下的菜叶糊糊,端上了大公子的餐桌。
素来羸弱的孟之晏胃口大开,就着糊糊多用了一碗饭。
第二日,便有人将我调去了梧桐苑。
背着破旧的小包袱去请安时,大公子问我:
「连翘,你叫什么名字?」
入府伊始,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名字。
那几个字,随着破败的家乡,一道掩埋在记忆里。
我呆愣半晌,讷讷道:
「锦虞,宋锦虞。」
「是个好名字。」
孟之晏笑起来,一室春光都失了色。
大公子中意我,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