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江牧歌与夜辰玥相对而坐，看似安静的空间里，实则并不安静。

【这女人太蠢，明知道自己父不亲，母不怜，还敢只身回家，本王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都未吃饱。】

【啧，好不容易碰到合本王口味的玉蓉糕，香甜软糯……】

【罢了，左不过一口吃食而已，本王还能念着吗？】

江牧歌眼睫颤了颤，忙低头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鞋尖，梨白的裙裾堆叠，衣裳是他准备的。

轻盈的布料紧紧勒住她的腰肢，不盈一握，三千墨发仅一莹白玉簪禁锢，清丽出尘，仿似九天仙子。

他说这是夜文康最喜的装扮。

她的仇人站在九五之巅，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药王谷的众师父们。

不久后疫病起，师父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只要他们出手，药王谷必然成为是非之地。

世人都道罗刹恶鬼雍王殿下残暴，江牧歌却知道，这不是真相，他治理的雍州富庶兴旺，兵强马壮。

他与太子是你死我活的储位之争，势不两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马车忽得一顿，正低头沉思的江牧歌被大力掼了出去。

冷冽的龙胆木香钻进鼻腔，江牧歌与一双漆黑的眸子相对，那人的手臂正揽住她的腰肢，耳尖蹿红，她忙离开怀抱。

“谢王爷出手相救。”

夜辰玥挑了挑眉，未开口……

【勾引本王？】

江牧歌愣住片刻，连忙解释，“马车突然停下，我未坐稳，王爷不要见怪。”

夜辰玥面色寡淡阴沉，将一侧的红鱼吓得直哆嗦。

他淡淡收回视线，微收下颌算作回应。

【哦，借口。】

江牧歌：“……”

车帘被掀开一角，胜七探脑袋进来，“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夜辰玥唇角微勾，“他盯本殿倒是盯得紧啊。”

夜文康一袭浅白的长袍，头戴碧玉冠，手执一柄折扇，他不如夜辰玥容颜惊艳，却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温润公子，风流俊逸。

“皇弟，身体可好了些，孤带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来为你诊治。”

夜辰玥笑吟吟道，“皇兄疼爱，小弟不胜荣宠，只是沉疴旧疾，就不牢您废心了。”

“唉，这是哪里话，你我是兄弟，谈什么废心？”

雍王府内。

夜辰玥一袭玄衣，愈加衬得面容苍白，青色的血管蜿蜒在如雪的手臂。

老太医微眯着眸子，指腹隔着方巾听了半晌，敛眉答道，“从雍王殿下的脉象来看，身子却有好转，不知殿下是用了什么法子，纾解拥堵经脉？”

“这还要多亏了歌儿。”

低缓宠溺的声线闯进江牧歌的耳膜，狭长多情的桃花眸注视着她，天地失色，只余下那双黑玉双眸。

江牧歌下颌微收，仿似没有看见他眸中情意般，“殿下既然无事，那民女便告辞了。”

夜辰玥黑沉的眸子微瞪大了几分，随即从善如流，他微着她的衣袖，“歌儿……本王还需要你，不能暂且住在王府吗?”

“好意心领，不必。”

说完，她大踏步转身离去，丝毫不留恋。

夜文康微怔，堂堂雍王殿下在一女子面前竟如此卑微！

有意思。

他的目光纠缠上那一抹浅白的身影，水腰微晃，如晃在他的心上。

“皇弟说你的病是那位姑娘治好的？”

夜辰玥若有所思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浅笑点头，“是，本王经脉不畅，半路昏倒，碰巧被歌儿施救，她医术高明，却性冷似冰……”

“唉……”

夜辰玥的叹气声，让夜文康更加证明了一点，夜辰玥看上这个女人了！

这么多年他不停给夜辰玥身边塞女人，结果都被他打发了，现如今终于出现他的软肋了啊。

医术高超吗？

成为自己的人，是否下起毒来，更得心应手一些呢？

他眯了眯眼睛，收回视线，“听闻韩家的千金说错话，惹得皇弟不开心了？”

夜辰玥唇角微勾，“倒不是臣弟不开心，属实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不得已为之。”

“皇弟之心，孤明了，只是小丫头一时嘴快，还请皇弟看在孤的面上，不要计较了。”

夜辰玥微挑眉头，但还是没有反驳，“那便听太子的吧。”

叶文康拍了拍他的肩头，“皇弟好生修养，孤忽然想起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夜辰玥唇角微勾，笑得恰到好处，“皇兄不必挂怀，先忙吧。”

江牧歌没想到夜文康这么早出现，离开雍王府是临时起意，她想了想带着红鱼来到客栈。

刚在柜台前立定，夜文康便笑意盈盈的站在她身后，“姑娘，好巧。”

江牧歌忙表现出惊慌的样子，俯身行礼，“太子……”

“不必客气。”

夜文康的折扇托在她下肘，“孤未着衮服，乃是私访。”

江牧歌的长睫下闪过一抹恨意，她面上扬起淡笑，“民女失礼。”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孤从未在京城见过你？”

江牧歌虽然回到丞相府三年，却从未出席过任何宴会，在府中的身份亦是丞相府的养女。

说来好笑，江牧歌之所以能回到韩家完全是凑巧。

她幼时被奶娘弟弟虐待，冰天雪地扔在街上乞讨，只剩下一口气时遇见了大师父，他不忍看她饿死，便带她回了药王谷。

八年后她回到江家村，那作恶多端的夫妻俩遭了报应，身死魂消。

她站在坟头，想得是怎么挖坟掘墓，报幼时被虐待之仇。

却正好遇见了寻亲的韩氏夫妇，为了不说出药王谷，她便装成扫墓，成功隐下自己会医术的事情，跟韩氏夫妇回了相府。

江牧歌收回神思，不愿再想那对夫妻。

她对着夜文康扯动笑脸，“民女一介小民，身份低微，无缘得见天颜。”

红鱼租好了客房。

江牧歌朝着夜文康微微福身，“民女先行告退。”

夜文康看着那摇曳生姿的背影，眼波微转，势在必得。

……

夜辰玥懒懒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女人，“钓上了？”

“十之八九。”

夜辰玥挑眉，“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没钱。”

夜辰玥神色一黑，“你没钱关本王何事？”

“民女已经投靠殿下，必然所有事情都听殿下的，只是一个轻易被得到的女子，必不能让夜文康魂牵梦萦。”

“所以？”

“请殿下为民女出资，建立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