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石皱紧了眉，苏眉改口改得太生硬了，他也知道这姑娘对韩建明一往情深，好像还是青梅竹马，感情不一般。

所以他的理解是，苏眉看到了韩建明将钟教授撞进河里，刚才无心说了出来，又担心心上人会受处罚，所以就改口了。

这姑娘倒是情深意重，但他必须调查清楚，如果韩建明真的撞倒了钟教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都得受处罚。

远处的韩建明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他都快冻死了，脑子也浑浑噩噩的，只想有个温暖的火炉烤着，可惜其他知青没韩景川那么好的生火本领，生了半天都没成功，搞得浓烟滚滚的。

常忠石看向韩景川，只一个眼神，韩景川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主动说道：“我过来时，就看见苏眉同志，和钟教授在水里挣扎，苏眉同志已经力竭了，不过依然努力将钟教授托在上面，她自己灌了不少水，我下水救人时，苏眉同志让我先救钟教授。”

他不介意给帮这女流氓获得‘英雄’的荣誉，就当是替他教训韩建明的谢礼吧。

苏眉心里大喜，韩叔叔太配合了，回城后必须请他吃海鲜大餐。

钟教授心里更加感激了，还很愧疚，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他受老大罪了，回头他得和妻子说一声，给这小姑娘包个大红包才行，正好这次平反，给他补发了十来年的工资，发了笔小财呢。

常忠石的眼神更加欣慰了，他就喜欢这种舍己为人，有牺牲精神的年轻人，以前是他看走眼了，苏眉的英勇事迹，他都会详细写进报告里的。

“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三天。”

常忠石和蔼地看着苏眉，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

在这边待了两年，常忠石对她不是黑脸就是冷眼，说话也跟捅刀子一样，还好几次在全连大会上批评过她，说她是只会享乐的小布尔乔亚，还说她没有集体精神，一点都不给她顾全面子。

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有被常连长关爱的时候。

“谢谢连长。”

苏眉当然不会矫情地推拒三天休息时间，她巴不得天天休息，每天安排的活又苦又累，她一天都不想干。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连部了，韩建明看到了亲爱的连长大人，赶紧叫了声，“常连长，我……我很惭愧……是我没护好钟教授。”

他很了解常忠石，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但也很固执自负，常忠石认定了一件事，很难会再改变，所以凭借着常忠石对他一直以来的好印象，韩建明有信心这次肯定不会有事，没准还能混个舍己救人的英雄称号呢。

可是——

“你确实要好好反思了，场部派你去保护钟教授，你却让他老人家陷于危险之中，韩建明，你这是严重失职，回去好好检讨，还得接受场部的调查！”

常忠石严厉地盯着韩建明，说的话比腊月寒冬还冷，说完他失望地看了眼，大步离开了。

韩建明身上更冷了，脑子也更迷糊了，他觉得自己肯定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连长当众教训他呢？

还骂他是严重失职？

肯定是发烧糊涂了，必然是这样的，韩建明暗暗安慰自己，可他很快就看到了韩景川，脸色顿时僵住了。

小叔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转业了吗？

韩建明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听他爹说的，韩景川刚立了大功，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却突然申请转业。

老爷子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去B队骂，但韩景川却无动于衷，坚持要转业，把老爷子气得够呛，差点登报脱离父子关系。

他和他爹都快乐死了，巴不得韩景川闹得更大一些，这神经病最近越来越作死了，和老爷子的关系也越来越差，他们在一旁坐收渔人之利，和老爷子的关系则越来越和谐。

“小……小叔……”

韩建明叫了声，青白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更是憋屈。

明明他比韩景川还大一岁，却差了一个辈分，每次叫小叔他都呕地很。

韩景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冷漠，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不管是在什么场合，韩景川都不屑和他大哥一家和谐相处，更不想装，他就是厌恨大哥一家子，全地球人都知道。

韩建明脸色更难看了，咬紧了牙，心里乱成一团，每次韩景川出现，都不会有好事，这神经病跑过来干什么？

难道又要陷害他？

“建明，那人是你小叔？”张红梅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

韩建明无奈地笑了笑，其他人都不禁浮想联翩了。

亲叔叔和侄子年纪差不多，可见韩老爷子的第二个妻子年纪肯定不会太大，老夫少妻啊，韩老爷子对小娇妻肯定言听计从喽，前老婆生的大儿子一家，在家里的地位想来挺尴尬的。

难怪韩建明那么好的家世，还会派来这么苦的地方，更一待就是五年。

其他高干子弟，谁不是只待一两年就想办法回城了，过来只是镀个金而已，谁还真的来这苦地方锻炼呢！

也只有韩建明这种尴尬身份的高干子弟了。

大家脑补了一阵被后妈挤兑的可怜场景，对韩建明更加同情了，这正是韩建明想要的效果，有些事用不着他说太多，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大家自行脑补，比他自己说效果更好。

回到场部后，苏眉就发烧了，这倒不是她装的，十月底的东北就跟南方的冬天一样冷，她在水里泡了十几分钟，又在岸上吹了那么久冷风，不发烧才怪。

常忠石亲自带了卫生员过来替她看病，还打了珍贵的青霉素，苏眉昏昏沉沉了三天，烧终于退了，还有些咳嗽，她虽然想继续休息，但现在是刷印象分的好机会，再难受都得去干活。

顶多再坚持一个月，她肯定能回城的。

“苏眉，你过来一下！”

常忠石远处叫了声，苏眉扔了锄头，朝他跑了过去，三天高烧让她清减了不少，鹅蛋脸都尖了，脸色也苍白，显得更加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