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扭头,就看见了锦衣华服、腰挂璎珞、鞋缀珍珠的少女。
是南宝衣……
被最讨厌的人撞见自己的窘迫,南胭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她秀美的面庞涨得通红,“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妹妹……妹妹也看上了这砚台?”
“是啊,二哥哥帮了我的忙,我正好买这砚台送给他。”
南宝衣说着话,从荷包里取出一千两银票,“砚台给我包起来。”
掌柜笑道:“正经嫡出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出手大方的……锦官城谁不知道咱们宝砚斋从不还价,买不起还想还价的人,跟菜市场那些斤斤计较的老婆子有什么两样……”
他是瞧不起南胭的。
南胭的母亲柳氏在锦官城那可是大名鼎鼎。
当年南老夫人都发了话不许她进门,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叫她走得远远的,她收了钱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要死要活给南三老爷当外室,甚至在南三老爷成亲时,跑到南府门口闹自杀!
说得好听是情比金坚,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死皮赖脸不知廉耻!
被掌柜的这样说,南胭一张脸顿时臊成通红,两汪眼泪欲落不落,仿佛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南宝衣哂笑,又装可怜,不过她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心软好糊弄的了。
她叫荷叶拿了包好的砚台后,淡淡道:“姐姐慢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南胭下意识跟着她踏出宝砚斋,目送她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那马车宽敞豪奢,四角挂着织金丝红琉璃灯笼,就连垂落的车帘和窗帘都绣满了精致花纹,坐起来必然舒服。
她气闷,把帕子揪得皱皱巴巴。
贴身侍女为她不忿,“都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南宝衣能坐那么好的马车,能眼都不眨地买下那么贵的砚台,小姐却过得紧巴巴?真不公平!”
“谁叫人家是正经嫡出……”
“嫡出又怎么样?”侍女惋惜又气愤,“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在书院的成绩更是名列前茅,要是小姐也能住进南府,和老夫人处久了,老夫人肯定喜欢您!”
南胭表情变幻。
是啊,如果能住进南府就好了……
她突然眼前一亮,反正母亲下个月就要嫁给爹爹,她提早住进南府,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兴高采烈道:“走,去见爹爹!”
她回到青桥胡同的小宅院时,柳氏去绸缎庄买衣裳了,南广坐在院子里吃茶。
“爹爹。”她仪态万方地屈膝行礼。
“胭儿回来啦?”南广笑容满面,“怎么样,可有给哥哥买到心仪的礼物?”
南胭顿了顿,暗道你只给了五十两银子,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她乖巧上前,“给哥哥买了一支绿沈管的狼毫笔,搭配一盒集锦香墨。余下的银钱,给爹爹买了您爱吃的核桃酥,是福味斋的呢。”
“胭儿给哥哥买礼物还能想到为父,为父真是感动!来,咱们一块儿吃。”
南胭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爹爹,女儿今天上街时碰见宝衣了,她很喜欢我这个姐姐呢。”
“你们姐妹相处得好,为父也高兴呀!”
“只是……”南胭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南胭满脸忧愁,“爹爹,宝衣今天连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一千两银子,我知道祖母疼她,给她许多零花钱,可是这也太败家了……我到底身份不明,不好规劝,如果我能名正言顺做她的姐姐,就能劝她简朴节约,多为爹爹着想。”
一千两银子!
南广倒抽一口凉气!
天可怜见,自打母亲知道他养了外室,就不肯再给他钱挥霍。
他每个月只能从公中拿到区区两百两银子,跟朋友喝点花酒、上几次茶楼就所剩无几,连带着小梦和胭儿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他这个当父亲的手头都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南宝衣好阔绰!
“胡闹!”他心绞痛地拍向石桌,“我早就跟你祖母说过,小女孩儿家家的,身上不能有那么多银子,你祖母偏不听,跟你那位伯娘一个劲儿地给她塞银子!一千两啊,那可是一千两雪花纹银啊!”
都够他在花楼潇洒很久了!
南胭给他添茶,“如果胭儿有那么多银子,一定会拿来孝顺爹爹和祖母,绝不胡乱挥霍。”
“你是个好的。”南广感慨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娇娇被你祖母宠坏了,缺个人在旁边提点。这样,反正你娘亲下个月就要过门,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提前搬进家里吧,也好帮我管着娇娇。”
“这样不好吧?”南胭抬起怯生生的杏眼,“祖母不喜欢胭儿,肯定不愿意替胭儿准备起居的院子……”
“你就住锦衣阁,和娇娇住一块儿,也方便你管教她。”南广语重心长,“那丫头顽劣,府里又溺爱得很,以后要麻烦你这个姐姐了。”
“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南胭乖巧地福身行礼,低头时满脸都是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