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吗……”九姐儿笑了,“妹妹不必惭怍,我一向浅眠,头年还让大夫看过呢,大夫说这是天生的呢。”
“哦,这样啊?”文十姐有些新奇,但还是点点头。
九姐儿则又一笑。
她并不讨厌这个嫡妹,可能是被蒋氏呵护的太好了,很单纯的一个孩子,好蒙混,两人处的不错。
当然这大部分都归功于她的宽厚谦让,不然怎么样,先别说这个是她的嫡妹,只说以她两世加起来,好几十岁年龄的人了,让她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较真,哪也不太无聊点了。
“九姐姐的手炉好精致呀,是托人外卖的吗?”文十姐的目光忽然落在她手上,脸色微敛。
九姐儿看她一眼,“自然不是,是刚才母亲看我冷给的!”说完目光下滑,在她身上那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上滞了片刻,才又转向她的脸。
文十姐微怔,赶紧低头抿口茶,借以掩饰脸上的那抹不自在。
她真是小气了,上好料子大新的披风她要,母亲就找人给做了,这个姐姐连哼都没哼一声,现在这么一个小小手炉,她竟然就看到眼里了,真是不应该呀。
“妹妹,昨个云夫子让背的书你会了吗?”
一个眼神就平了嫌隙,化被动为主动,可谓是四两拨千斤,但文九姐儿却不敢大意,因为她只觉得身后有锋芒再刺。
“我自是会了,昨个黑夜就背熟了。”一听这个,十姐儿脸上立刻现出少许得色,笑道。
她不只是个小美女,还是个小才女,虽然在绣工上糊涂些,可是识字背书是不错的。
“九姐姐,你呢?”十姐儿又反问道。
“我……”文九姐一怔,随后赧然低头,“我还不会呢,不过……只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哦……九姐姐你这样不对,你应该早下功夫的,不过没事,我教你,省你一会儿被夫子罚。”
文十姐不仅没有嘲笑她,反而很热心的道,这也是九姐儿不反感这小丫头的关键,虽然偶尔有点小心思,但心地却是好的。
“好啊,太谢谢妹妹了。”九姐儿笑着道谢。
文十姐便开始低声背书,背一句还要求九姐儿复述一句。
看着小姑娘那认真的模样,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想笑,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前世的她为了考取理想的大学,可谓是过关斩将兼挤独木桥,刻苦钻研,发愤图强,只可惜,哎……
一边跟着文十姐低声念着,九姐儿一边装作无意的侧了侧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妈妈转身而去的身影,心才陡然松了下来。
藏拙有时并不容易,瞒得过这些小姑娘,但是却不易瞒过那些老油子。
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她可不敢再大意,不然让她那表面端庄大度、实则多心多疑的嫡母该怎么看她……
工夫不大,那蒋氏就已经出来,和那九姐儿十姐儿一起出了门。
“母亲,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你看了一件做披风的灰鼠皮料子吗?怎么……还没做?”
但是十姐儿却没动,目光落在蒋氏身上那件旧的灰鹤色锦绸披风上。
“看了就一定要做吗?”听了她这话,蒋氏禁不住眉头一蹙,横她一眼。
文十姐一怔。
蒋氏却已经不再理她,打头出了门。
看着母亲的背影,文十姐美目里禁不住汪起两泓泪来。
周妈妈跟在蒋氏后面,看了文十姐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转身跟了蒋氏去了。
“九姐姐……”一时屋里就只剩下九姐儿,那十姐儿立刻喊她,语气里满是委屈。
“走吧,妹妹,母亲可能是着急了吧!”九姐儿立刻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出门去。
其实对于这一幕九姐儿也挺费解,心爱的女儿问起披风的事,却遭如此态度。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件旧的,这蒋氏身上的这件披风还不是去年的吗。
看来姑姑昨日的话是真的了,这蒋家的生意确实出了麻烦,这蒋氏真的是开始紧巴自己的嫁妆,甚至还动过变卖补贴的心思。
也不知昨天她进献的那先进技术能不能帮上忙呢?
她当然希望能帮上,水涨才能船高吗……
从院子里角门出去便是花园,穿过花园便是整个侯府的正堂处。
侯府分为五个部分,东边住着大房和三房,西边住着二房和四房,而老太君李氏的延寿堂则处于最中央。
“呵呵,乖宝儿,快来……来,让太祖母好好看看……”
很明显,蒋氏一行人来晚了,还未走近延寿堂,一阵笑声就从里面传出。
看得出,里面很热闹。
蒋氏脚下一顿,脸上已是满是持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用没有硝烟的战争来形容这内宅的斗争真的是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在文家这个复杂的大家族里。
嫡出对嫡出、嫡出对庶出、庶出对庶出……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稍不注意,就可能出头鸟了被炮灰,尤其是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文九姐挺腰、低头,打起精神,却又不忘保持外观上的低姿态,紧跟在蒋氏身后。
目光所及处,是蒋氏那明显放轻放谨慎的步伐。
哎……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一叹,在这种场合,蒋氏也是满心忐忑吧,本来是庶媳,又出身商户,丈夫还是个靠不上的。
她和十姐儿的父亲文崇湖,考了多年也无功名,后来捐了个官,却也因一直无建树而未有升迁机会,现在仍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领着不多的俸银度日。
反倒是她们的兄长,这侯府的四少爷文景水还不错,刚满十四岁,已经通过了县府两级考试,只等着来年春参加春试。
这还是文家这辈兄弟们中最长进的一个,因此得了老太君的特殊照顾,暂免了一切早晚请安,只在院子里温书。
儿子的出息多少让蒋氏在文家人面前有些体面,但同时也招来不少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