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里,每两天中午,傅司衍就会回来吃一顿午饭。
而何珏会提前把菜送过来,自然是让苏南亲自下厨的意思。
没课的时候,苏南可以好好琢磨做点什么菜,有课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在前一天晚上准备了。
傅司衍的事,她都很慎重,不敢有丝毫怠慢,要做的菜肴,她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娟秀的字迹,一笔一画都是小心翼翼。
傅司衍偶然发现了那个小本子,若不是上面的菜都是他吃到过的,他只以为那小女人有了当厨子的念头。
淡淡失笑了,将本子放回原位,连同她的胆怯和卑微,只当做未曾见过。
当天中午的菜,有冬笋,有牛肉,有青菜,还有鱼。
傅司衍将碗往苏南面前一推,淡淡道:“冬笋要根部的,牛肉要不带肥的,青菜只吃叶子,鱼只要鱼肉。”
全然理直气壮不讲理的模样。
苏南低眉顺首说:“…好。”
仿佛全然将他捧在手心里。
四碗菜,按照他的意,一一挑选,放在他碗里,逐渐堆成小山,只是她挑鱼刺的时候笨拙了些,傅司衍看不过眼,也没那样好的耐心,长臂一伸,将碗拿了回来。
“就这样吧。”
埋头,几大口,将她费心挑选的吃完,放下筷子,随意地道:“下次做冬笋、小炒肉跟狮子头吧。”
这倒是省得她挖空心思去想,苏南点头,应得很欢快:“…好。”
傅司衍长身而立,伸手,揉乱了她的发,掌心净是温热地柔软。
“倒是个傻姑娘。”
他淡淡留下一句,走出门外。
苏南愣愣,他掌心微凉的温度似乎由头皮满眼到心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细密的电流从缠绕在心脏上的血管穿过。
她脸上泛红,久久未散……
每天早上七点,浅湾别墅门口都会准时停着一辆车来送苏南去学校。
车是傅司衍亲自指派的,并不是什么豪车,不过普通的家用型小轿车,毫不起眼,停在这样一栋别墅门口甚至有些不搭,但开到校门口就显得很和谐了,毫不会引人瞩目。
苏南很庆幸,她在学校一向过得很低调,如果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流言蜚语又不知道会生出来多少。
不过即便如此,在熟悉了地形路程之后,苏南还是在某天晚上壮着胆子跟傅司衍说:“傅先生,不用特意派车来送我,我可以自己去学校。”
而傅司衍是这么回答她的,
“我已经提前给司机支付了一年的工资,坐不坐车,你随意。”
他对她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宽容,苏南想自己可以跟司机大叔打个商量,这样两人都自在。
她这样想着,钻进被窝里。傅司衍就躺在她旁边,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很自然的侧过身,将她揽入怀里。
自从第一晚谁错房间之后,苏南就一直睡在这边,而傅司衍每天无论多晚,都会回来,像这样抱着她睡一会。如此亲昵的姿势,这么久了,苏南也没能习惯,依旧脸红得不行。
“你心跳得好快。”傅司衍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上,苏南整个耳朵几乎要烧起来。
“没…没有。”她嘴硬着狡辩。
傅司衍只淡淡笑了笑,问她:“一个星期的时限早就过了,你找出来了吗?”
他给了她一个星期的时间去找到自己的喜好与厌恶。现如今,已经一个月了,而她好像,仍旧一无所获。
“嗯…”苏南迟疑着说,“我不喜欢打扰别人,也不喜欢…”
她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继续说:“…被人为难。”
傅司衍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在为难你?”
苏南默认。
“那我索性为难到底,”傅司衍认了这恶人的头衔,散漫地在她耳旁道,“下星期有个舞会,你陪我去参加。”
他已经厌烦陪那些莺莺燕燕逢场作戏,索性带她去,既拿得出手也不会打扰到他,一举两得。
“……我不会跳舞。”
“我找人教你。”
“好。”
苏南应下来--他的话,她并没有反对的立场。
“苏南,你会拒绝人吗?”傅司衍有点好奇。
这样一只小兔子,这些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苏南笑:“当然会了。”
“哦?”傅司衍饶有兴趣,“比如呢?”
“比如,买菜砍价的时候,比如……”苏南很少回忆往事,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快乐到值得回忆的东西,她顿了好几秒,才继续举例,“比如…那些人来要债的时候,如果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就会理直气壮的说,没有钱…”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忽而笑了笑,几分自嘲。
“不过我也不敢太理直气壮,我怕他们会动手打我。”
环在她腰际的手收紧了几分,傅司衍将头埋进她后劲,嗅着她秀发的清香,低声道:“那些年,过得很辛苦?”
声音里,满是怜惜。
她忽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当无人问津的时候,似乎天大的委屈,都可接受,一旦有人询问,顷刻间就城防瓦解……
苏南轻轻地摇头。
所幸,她此刻背对着傅司衍,再委屈难过,再软弱,他也不会知晓。
傅司衍却将她又抱紧了几分,似乎要揉进骨肉。
她听见他的声音,自后穿过了她的身体,低低地叹息。
他说:“我曾经找过你,也差一点,就错过你。”
有什么东西,碎在眼眶里,湿湿润润地,溢出眼角,苏南轻眯起眼睛,看向窗外,月悬树梢,月色郎朗,树影寂寂,一切都是安好静谧。
……像在梦里。
有人说,我差一点就错过你。
她张了张嘴,自卑怯懦的声音,带着习惯性的笑意做修饰。
她说:“傅先生,我没有好到,错过了会让人遗憾的地步。”
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子,两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灯光暧昧,气息交融,而他看向她的眼里,却满是悲伤的神色。
他在难过什么呢?
苏南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摸上她的脸。
她掌心温热,他天生体温偏凉,似乎薄冰遇上温水,不知哪一方的温度会占据上风。
傅司衍眼底一黯,低头吻上了她唇。
苏南浑身僵怔,唇上陌生柔软地触感让她脸颊发烫,而他的唇舌还在攻城略池,苏南心慌,本能地抗拒,两手推着他的肩膀,力量高度悬殊,无疑是软弱无力的反抗。
傅司衍却停了下来,抬头看她,深沉如夜的眼眸,消融长风,每一寸目光都是凉的。
“抱歉…”他说了一句,认真的愧疚,带着薄茧的手摩挲过她的唇瓣。
苏南下意识地想逃。
傅司衍却将她禁锢在怀。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嗓音喑哑,却不容置喙。
苏南不敢再动了,方才的一切,似乎就这样被抹掉。
而夜,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