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把抓着我，大声骂道：“你哭个球，丢不丢脸，一点声响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我徒弟。”

听着师父浑厚有劲的声音，莫名地安心了不少，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那个尸体晃动了两下终于停了，两个大眼眶子直勾勾地盯着师父。

肖大叔咽咽口水，结巴着道：“大师，她……她这是怎么死的？”

“看不出来吗，上吊死的，你觉得还能怎么死的？”师父说了一句，硬把我拉着走到尸体边上。

脚一落下，再抬起来的全是白色的浆汁，那些都是蛆被踩爆溅出来的。我心里别提有多害怕，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爸，希望到他身边去，他把头伸到一边不管不顾。

在尸体周围看了两分钟，师父的眉头紧皱着后退到一边，让我爸他们先把人放下来。

我爸和肖大叔对视了一眼，心有顾虑。

师父瞟了一眼两人，道：“放心，这屋里虽然阴气盛，但尸体没有一点魂魄的气息，伤不了人，刚才只是风吹进来了而已。”

听了师父的话，我爸咬着牙上前把姜寡妇的尸体放下来，平放在地上。肖大叔坐在姜寡妇尸体边流下眼泪，问道：“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孩子到底是不是这姜寡妇害的？”

“不是。”师父摇摇头，回答得很肯定。

肖大叔脸变得十分苍白，可以理解他那种心情，孩子被人肢解本就是很大的打击，现在连凶手都找不到，心里更加难受。

“大师，我活了四十几年，从没求过人，我求求你了，一定要帮忙找到杀害明儿的凶手，孩子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肖大叔到师父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师父没有答应，含糊其词地说：“你求我也没用，如果是邪祟干的，我自会尽力去帮忙，如果不是，那你还是去找警察吧。”

肖大叔愣了愣问：“那现在怎么办？”

“等！”师父看了我一眼说，“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能知道了。”

师父让我爸张罗一下，最好这两天就把这个女人下葬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说完带着我先离开了姜寡妇家，路上他问我上次在姜寡妇家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以前从没去过姜寡妇家，因为村里人都认为她是扫把星，克死自己的丈夫，爸妈也不让我去。师傅问我，我才想到上次进去见到的场景跟今天完全不一样。我把那天晚上的事又说了一遍，师父沉吟半响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我答道：“长得很漂亮。”

师父气急败坏得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老子当然知道漂亮，我是问长什么样？算了，看你这蠢样子也还没开窍。”

这一巴掌让我摸不着头脑，思考他说的开窍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师父让我把泥偶放在床头上。我拿起泥偶仔细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个小东西跟肖胖子有些像。盯着瞧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他交代过，这东西千万不能摔坏。

直到中午，我爸才回家，有些疲惫地告诉师父，村长把他家里的寿材给了姜寡妇，明天早上应该就能下葬。师父点点头，没说什么。

从早上开始，我爸眉头一直紧锁着，额上一团青色，神色之间充满着担忧，他问师父：“大师，是不是有人想害淼儿。”

师父看了我一眼，让我先出去待一会儿。我觉得他俩有重要的事瞒着我，躲在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

从我房间出来的时候，师父背着一个黄色的包袱匆匆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下午，老爸带上我去肖大叔家，我又看到了肖胖子。他躺在一个一米多长的木盒子里，按照这边的习俗，死了的小孩是不能安葬的，必须扔到死孩子沟去。盒子底下铺满稻草，肖胖子身子已经被拼接起来，面容安详。不过看见他那双长满绿毛的手，我心里还是害怕。

晚上，隔壁隐约传来爸妈吵架的声音，直到深夜才停下。

第二天一早，老爸把我叫起来，和他一起送姜寡妇上山。因为姜寡妇在村里不受待见，去的人很少，一直忙到快天黑才从山上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我有时间就看一看床头的小泥偶，感觉这个东西似乎越来越像肖胖子。

把泥偶拿起来的时候，看见底下的黄土风干，裂开一道小口子。我赶紧放回去，想着肖胖子的魂魄会不会就在里面，要是跑出来怎么办。越想我越是害怕，很晚都没睡着。

寂静的夜里，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两天见过太多怪事，让我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观察周围。

门轻轻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我紧张地望着，慢慢缩进床角去。人影开始动了，他一步跨进来，转身将门关上，动作木纳，就像被人牵着走一样。

他朝床边过来了！

我捏紧拳头，手心全是汗。人影快到床边我才看清，进来的人是老爸。他抬着头，眼睛平视前面，没有一个聚焦的地方。

老爸的样子十分怪异，他到底怎么了？我颤抖着，轻声叫道：“爸？”

这一叫，老爸猛地转向我，对着我邪笑起来。笑容格外渗人，比我在梦里梦见的肖胖子还吓人。

“爸！”

这一次我加大了声音，他仿佛没听见，趴在床上扬起头，匍匐着爬过来。我缩成一团，没有什么比见到自己最亲的人突然变了更加恐怖。越是离得近，老爸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嘴巴都快撕裂到耳后根去。

我紧张地凝视着眼前的“老爸”。他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把我往他面前拖。

我双手紧扣在从床边的缝隙里，知道叫他没用，大声喊：“妈……妈，快救我。”

老爸手上劲很大，我手指的关节很快就受不了，一个接一个地脱离开。老爸那张脸仿佛因为兴奋，开始扭曲起来，如同被揉得不成样子的面团。

情急之下，我使劲跺脚，一用力反而手没抓稳，“唰”的一下被扯着到他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