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在半山腰上,提水要到山脚下。
温元良不过半大小子,一次连一桶水都提不满。
想要把水缸装满水,得来来回回跑十几趟。
这不是折腾人嘛!
孙来福下意识地认为邓氏不干活才把事情都压在孩子身上,伸着脖子往屋子里张望,却是啥也没见着。
温元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用脚踢开篱笆门,喘息道:“我娘......弟弟妹妹生病了,我娘在照顾他们,不能出门。”
“谁生病了?生了什么病这么厉害,你娘连门都出不去?”
孙来福的声音拔高了许多,隐隐有些怒意,更加认定邓氏是找借口使唤温元良。
要是真有孩子生病,温有山怎么可能都没去他家打声招呼的?
温元良担心孙来福吵醒睡觉的弟弟妹妹,拉了拉他的衣服,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孙大叔,你小声一点,我娘是真的出不了门,大妹妹和二弟出水痘了,还染了风寒,现在我娘在奶奶住的那屋照顾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得等到弟弟妹妹好了我娘才能出屋。”
以前若是这样把他留在家里他铁定不怎么甘愿,这次却没有半点抵触的感觉,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啥?这么严重?真的假的?你爹怎么没说?”
孙来福急得拍桌而起。
想到温元良说的是水痘,又不敢冒然进屋瞧看,急得不知道咋办才好。
“没想到你娘竟然会亲自照顾两个孩子,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别说孙来福稀奇,就是温元良自己都惊讶。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赖,要是他娘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孙来福坐了一会,就起身回家了,临走前嘱咐温元良:“有事就去家里找我啊。”
孙来福跟温有山那可是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感情比亲兄弟还好,两家不会见外。
温元良听话地点头,拎着水桶跟孙来福一起下山。
待在张氏卧房的陈宁雅自然听到孙来福的声音,无奈地笑了笑。
孙来福对她有意见,不,应该说村子里但凡对温有山好的人,都对她有意见。
只是孙来福表现得比较明显而已。
算了,想那么多没用,日久见人心,她的改变总会有人看见的。
正当陈宁雅走神的时候,温元贞突然拉了拉她的手,把她惊醒。
“怎么了?可是要如厕?”陈宁雅二话不说就要下床。
温元贞摇摇头,小声说道:“娘,孙大叔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不知道娘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宁雅心下一惊,深觉这孩子的敏感,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娘没在意,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好了,娘看你跟二小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样,从今天起娘教你们识字好不好?”
“识字?”
温元贞震惊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宁雅,“娘,您念过书吗?”
温元贞已经六岁了。
作为温家长女,她以前经常跟奶奶张氏去镇上买卖东西,知道镇上有个秀才,极受人们敬重。
有的人想请秀才老爷取个名字还得送上几斤肉,包上一些铜钱,还有人把孩子送去秀才老爷那边念书。
以前她曾好奇问过奶奶。
奶奶说读书人就是老爷,只有念书识字以后才能当官。
她问能不能让哥哥弟弟念书,奶奶却说那不是我们家能想的,只有家里有银子的人家才念得起书。
打那之后她留意过一阵子,发现自家村子里根本没有读书人。
别说读书了,识字的都没有,也就村长认得一两个字。
问其他小姐妹,她们也说没听过。
久而久之她也忘了这么一件事,没想到她娘竟然识字。
陈宁雅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慈爱地理了理温元贞的头发。
“怎么?大丫头以前就想念书吗?”
温元贞崇拜地看着她娘,想点头又不好意思,红着脸激动地说道:“我想让哥哥弟弟去念书,镇上的秀才老爷可厉害了,可是奶奶说咱们家没那个本事,不能想。”
说到这里,温元贞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陈宁雅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孩子没多大,竟然还会叹气!既然你想学,往后娘就教,只是念书虽然用不了什么体力,却枯燥乏味,既然开始学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温元贞迫切地直点头。
也就这个时候陈宁雅才觉得这丫头像个孩子。
说做就做,晚上温有山回来的时候,陈宁雅将他喊过来,隔着门吩咐道:“给我和孩子们做三个沙盘,再给我们准备三支竹签。”
温有山刚从山上回来,身上的东西还没放下,抹了一把汗,将东西交给温元良,随口问道:“干啥用呢?”
“孩子们想念书,我教他们识字。”
“哦,识字啊......”
温有山回答之后才后知后觉,疑惑地看着温元良,“你娘说干什么来着?”
温元良傻愣愣地应道:“娘说教弟弟妹妹识字。”
“什么?”
温有山的声音猛地拔高,不可思议地看向房门,快速走过去,哆哆嗦嗦地问道:“娘......娘子,你是说那个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