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绛幽按照计划来到温府门口。正值盛夏,其他地方都是天朗气清的样子,可这温府上空却是布满了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气。我和绛幽对视一眼,看来这闹鬼是八九不离十了。就是不知道这鬼是什么来历,但这黑气中的邪念似乎并不是很重,反而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就算是闹鬼应该也不是什么厉鬼才对……我在这边胡思乱想,那头绛幽已经和守门的家丁搭上话了。就看见那家丁笑得像朵花似的,连连点头,不一会儿便跑进宅子里去了。我走到绛幽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一溜烟跑进去了?”
“我跟他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大夫,有家传秘方专治那种久治不愈的外伤,听闻温府的事后,特地登门造访,希望能帮到温家小姐。”绛幽妩媚地朝我一笑,我浑身一寒,顿时明白那家丁为啥笑得那么灿烂了。
正等着那家丁叫个什么人出来接我们进去,路上突然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温府门口。拉车的两匹白马雄健不凡,马车也是造得落落大方,别有一番雅致,虽然不是镶金嵌银,也看得出是造价不菲。只见一把折扇挑开门帘,探出一张男子的脸来,柔和的线条,精致的五官,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再配上手里的描金折扇,嘴角的一抹坏笑,完全就是传说中花花公子的造型嘛!我正浮想联翩,却见那人笑眯眯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那人走到我们跟前,拱手施礼,笑着问道:“两位姑娘有点面生,以前来这儿都没见过,难道是温大人的亲戚?”
“公子说笑了,我们姐妹二人出身寒门,怎会有温大人这般名门贵族做亲戚?不过我俩学医多年,听说温侍郎家的小姐受了外伤久治不愈,恰有祖传秘方专治此症,所以冒昧到访,望助温小姐一臂之力。”绛幽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真让人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端倪来。佩服得我是暗暗称叹,自愧不如啊。
“原来是两位大夫,失礼失礼。在下姓苏,单名一个玦字,敢问两位姑娘芳名?”原来叫苏玦啊,我开始还以为是那温小姐的未婚夫叫作易什么的呢。
“小女子名唤绛幽,这是我的结拜妹妹,白微。”
“绛幽,白薇?好名字。敢问这位姑娘可是白薇花的白薇二字?”苏玦用折扇轻轻敲了下手掌,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我,一脸笑意地称赞道。
“不是,”我脸上微微一红,摇摇头,说道,“微是微尘的微。”
“哦?如此更妙。佛经有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白姑娘的父母为姑娘取这个名字,我想应该是别有一番用意在其中啊。”苏玦面不改色,仍然是赞不绝口。
唉,我那个姥姥可没想这么多吧,不过这个苏玦还真会说话,又符合花花公子的一条必备条件:会逗女孩子开心。
正想客气两句,却见温府里急匆匆地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刚刚进去的那个家丁,另一个衣着更富丽一些,瘦削身材,看样子像是温府的管家。那人看见我们身旁的苏玦,眼睛一亮,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一边行礼一边不迭地说道:“不知苏公子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之极啊。”
“森伯毋须客气,是我不请自来才对。恒之还在南方巡查,事务繁多,听说青琉遇袭受伤,心中万分焦急,无奈无暇脱身,只得让我来代为看望。不知青琉她伤势如何?”苏玦温和地说道。
“哎,不瞒公子,小姐的伤……唉,不过有未来姑爷和苏公子的关心,小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哦,对了,这两位姑娘就是丁四说的两位大夫吧?两位大夫真有把握能治好我家小姐的伤吗?”被称作森伯的管家看样子很是忠心,说起自家小姐来就像在说自己的女儿似的,满脸慈爱。
“森伯,你好,我叫绛幽,这位是我的结拜妹妹白微。我俩自幼学医,祖上传下的秘方对治疗外伤十分有效,不过能不能治好温小姐的伤,我们不敢妄下断言,一切都要看过温小姐的伤势之后才能定夺。”绛幽说得极为诚恳,连我听了都恍惚以为我们真是来给温小姐治病的。
“理应如此。森伯,事到如今任何法子都要试上一试。”看不出这苏玦对我们还挺信任的,居然在一旁帮腔。
“这个……苏公子说的不错。只是今日老爷到白马寺给小姐上香祈福去了,并不在府中。罢了罢了,小姐的伤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今天老奴就权且做一回主吧。两位大夫,苏公子,请随我来。”森伯说着便把我们领进了温府。
我本以为能好好看看这古代文人的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那森伯就像赶着投胎似的走得飞快,结果一路上假山楼阁什么的都一晃而过,害得我什么都没看清。
虽说这古代的女子都是养在深闺人不知的,不过我们走了这么久,也应该快到那温小姐住的地方了吧。我正暗暗思量,只见走廊前面走来一个绿衣丫鬟,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那丫鬟见了森伯,急忙失礼,低声道:“总管好。”
“嗯。刚给小姐送了点心?”
“是。小姐在后花园里赏花,叫奴婢准备了几样平日爱吃的点心。”
“好,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总管。”简短的对话之后,绿衣丫鬟施了个礼走开了。
森伯领着我们穿过一个月门,就见满园子的花开得正好,清风徐徐,送来阵阵幽香。园中大树下坐着一位著淡青色衣衫的女子,一头青丝直垂到腰间,四周繁花围衬,只是背影,就让人觉得仿佛是见了那谪落凡间的仙子。
“小姐。”森伯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听到人声,那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一瞬间,即使百花也失色,只因那女子清丽脱俗的容颜。看到她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作“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了,不愧是名满长安的绝色佳人,想那洛神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只见那温家小姐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如燕语莺啼:“森伯,是你啊。”继而有些惊讶:“想不到苏玦你也来了?”
“你自然是希望易恒之那个家伙来了。”苏玦一脸坏笑着回答,一边朝她走去。
温青琉也不着恼,像是对此人“见怪不怪”了,依然淡淡地笑着说道:“我知道,恒之他公务繁忙,不然早就来看我了,哪用得着让你这个好友代劳?”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什么都瞒不了你,以后恒之可有的苦受咯。”
“少贫嘴了。还不把两位姑娘介绍给我认识?”温青琉笑盈盈地转向我们,提醒苏玦。
当下,苏玦将我和绛幽的身份和来意一一说明。提起自己的伤,温青琉的脸上浮起一丝愁容,嘴角的笑意也化作一抹苦笑:“这伤真的能治好吗?”
“温小姐可不能轻易放弃,不如先让我们看看伤势,如何?”绛幽连忙说到。
温青琉点点头,撩起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玉雕成般的手臂。我不禁倒吸一口气,那皓腕之上,三条血红的伤痕异常醒目,不仅如此,从那伤痕处还不断冒出和温府上空一样的黑气来。果然,这温小姐是招惹上那种东西了。
“这伤口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我问道。
温青琉点点头,望着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缓缓地开口道:“这伤口白天倒没什么。可是,一到太阳落山,便会自己裂开。”
“什么?”闻言,除了森伯,众人都是大惊。
“不仅如此,”温青琉眉间的愁容更甚,继续说道,“越到晚上,这伤口就越痛,直钻入骨髓,就像,就像有把刀在不断地切,直到切下这只手为止!”说到最后,温青琉的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她连忙紧紧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暴露出她的恐惧。
看着这个坚强的女子,连我都忍不住一阵心疼。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她其实一直独自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却还要笑着面对亲人,不让他们担心。
我忍不住握住她的右手,柔声道:“温姑娘不用担心,这伤我们能治。”